自己遐想一下。
贺人龙也确实在遐想,不住地缓缓颔首。
这伙食、这待遇,说句难听话鱼河堡的边军,整个堡里医匠只有父子俩,还是连人带牲口一块治的那种。
狮子营的医匠已经富裕到给伤兵治完还能治俘虏,再加上不光吃得饱,还能吃得好。
他们不能打谁能打?
这事让贺人龙心中五味杂陈。
自己追求了十几年,都没达到的目标,曾经的家丁出去游荡一年,做到了。
贺勇说到这,尽管没正面回答这次杜文焕让问的事,但贺人龙心中已经有答案了。
刘狮子不可能招降。
补给这支兵马花费的钱粮,比贺人龙预料中高出六倍。
贺人龙本来的想法,是把四千人精简到一千人,以四千兵力报粮饷,这样朝廷拨下来的口粮,就是足够一千人吃饱的米面,还能养一千头骡子。
但这四千人是吃肉的。
从刘狮子身上,贺人龙看到朝廷招抚计划破产的预兆。
如果刘狮子被招抚。
散去三千人,他不抢了,那三千人会继续抢。
不散去兵马,那刘狮子自己就会接着抢。
朝廷把招抚想得挺美,就好像督军抚臣一开口,泥腿子们就自己贴上来鞍前马后。
如果真是啥都没见过的泥腿子,还有些可能。
可朝廷的打算分明是,把农民军里真正的泥腿子剔出去,留下些善战精兵,给朝廷效力。
这帮人怎么可能愿意呢?人们谄媚高官,从来不是因为高官之主的才能与人品,而是想要用谄媚,来利用其手中权力换取实惠。
我都谄媚你了,你不能反过来教育我要品行高洁。
他也看到了当朝廷招抚计划破产,接下来解决问题的方式……杀。
哪怕杀得我变成你,你变成我,杀不完就一直杀。
贺人龙仿佛已经看见陕西变成人间地狱的景象,他摇摇头,把这想法抛之脑后,问道:“那狮子现在有多少人马,六千?”
“还是四千多。”
贺勇道:“他好像不愿用力扩张兵马,从俘虏里招降,让他们自愿,愿跟着干就留,不愿跟着干就走,还给发路费和干粮,放他们回关中。”
“所以留下的不多,也就三百多人,都是在关中没啥牵挂的才留下。”
贺人龙的眉毛皱到一起,嘴巴微微张着吸气,身子椅背靠了靠,顿了片刻问道:“他一直都这么干?”
“是,我打听了,他从最早在延水关就这么干,所以他人手一直不多。”
贺勇这几天快把狮子营摸透了,这会说起来如数家珍:“别的首领能聚几千人的时候,他就四五百人。”
“别人几千人一对上官军,就跑的跑死的死,剩下一二百人,有个叫曹操的就是,去年冬天三千人,过了个冬也没人打他,自己跟自己内讧没人了,招了两千人,撞上艾穆一个回合又没人了。”
“狮子营不一样,人是一点点变多的,尤其对上边军,边军弟兄饿,有二百个俘虏他就能招一百五十个,但在山西打了四五场仗,手下山西人还不到二百个。”
贺勇下了个结论:“跟关中兵一样,能吃饱的地方,别人不跟他干。”
贺人龙不说话了。
在今天之前,其实他并没有多重视刘承宗的队伍。
但经过贺勇这么一说,贺人龙发现跟刘承宗比起来,叱咤陕北的其他首领啥也不是。
作为中层军官,他并不关注狮子营所表现出的战斗力。
战斗力可以通过身经百战获得,换句话说,从一开始就追随刘承宗的那些人,到如今已经和官军打了近十场,他们的战斗经验甚至比边军还丰富。
贺人龙更关注狮子营的万众一心。
这是颗亡命徒的心。
别管是延绥、固原的逃兵降兵,还是山西关中那些愿意留下的兵,有一个算一个,全是无牵无挂的亡命徒。
他从未想过会有人以这样的方式,组织出一支军队。
因为狮子营所做之事,贺人龙有所耳闻,这支部队的道德水平高出平均线不少。
只有在他们这个吊诡的时代,才能组织出一支亡命徒,并加以约束。
搁在从前任何时代,想约束士兵,非良家子不可。
但这个时代非常容易,不论你是土里刨食失败的泥腿子,还是开得百斤强弓的英雄汉,人们求而不可得的就是顿顿饱饭。
想到这,贺人龙不禁讪然。
狮子营的维持依靠着一件很重要的事。
总有官军去打他。
总有官军,在摸不清狮子营到底是个啥东西的时候,拿出对付流民军的模样去打他。
这不就是给狮子送肉吃吗?
此时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