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四处流窜的百姓纷纷回家种地,这才给了胥吏修黄册的机会。
在十年前的大册上,延川县有一千三百一十五户,两万一千二百一十七口,平均每户十六口人。
而去年修黄册的结果,是延川县还剩九百四十六户,九千零八十一口,平均每户九口人。
刘承宗以为这就算过分的了,没想到实际情况比这还坏。
因为开春的降霜、王左挂混天王的溃败、流贼大举入晋,不少人被毁掉生计或惊慌逃窜,只能开始再一次迁徙。
最后承运在延川县的地界上,统计出百姓聚集三十三处、流民七股,共一千六百七十五户,七千五百三十七口。
承运说:“不看不知道,仔细一算,人们父子兄弟离散,就为能多个活下去的希望,每户只有四个半人。”
“确实就像哥说的,这边没上户了。”
承运说的上户,是指非常富裕的人家。
在天下诸省,陕北对上户的要求可能最低,在这片土地上家有千两就能称之为上户。
单看千两不少,可陕北这情况,正常时期每一户都有十几口甚至二十余口人。
二十多口人有一千两的财富,平均到每个人,其实就是有头牛、有几间屋子、有些田地而已。
承运说得满面悲悯,刘承宗却突然笑了。
他返身指指床榻边上的邸报,问道:“你知道为啥那笔银子,上天猴那还没信么?官府对我们回陕西打了艾穆也没动静,因为陕西不想运银。”
“刘巡抚上奏,想把银子留给陕北救灾救荒,说饥荒遍野,各县都在攒里并甲,他都不敢说请皇上免了辽饷,只说缓征,明年复征补足,你猜皇帝说什么?”
刘承宗说这话脸含笑意,手心拍手背往前一摆:“广生职司巡抚,亦宜勤恤民隐,以图公私并济。”
承运眨眨眼问道:“皇帝这话说得,谈不上不好吧,勤恤民隐不是好词么?”
“是啊,单听话挺好,但刘广生上书的是,陕西殘民已经朘骨吸髓了,收不上来,辽饷晚一年交行不行,那皇帝说这话是啥意思?”
刘承宗笑着哼一声:“就是说你是巡抚,地方上的事你自己解决,解决不好是你的问题,辽饷立刻就得收上来。”
承运的笑容僵在脸上,身子硬挺挺在军帐里呆立半晌,才咬牙切齿道:“狗怂,我要是巡抚,就不给他个王八蛋干了。”
“他想干也不行了,皇帝都已经说这话了,他辽饷能收上去么?”
刘承宗摇摇头:“等着瞧吧,我估计陕西巡抚该换人了。”
此后没过几日。
贺勇从北边跑过来玩,神态夸张地告诉他:“狮子你知不知道,巡抚刘广生一病不起啦,我看这陕西巡抚要换人。”
刘承宗心里对这事早有预料,只是点头笑笑示意自己知道了,随后才问道:“你能不能给我弄点火药过来?”
贺勇抽了口气,摇头道:“我就是给你弄些火药,也过不来,你还是想办法自己配吧,王左挂被招抚了,就屯在绥德。”
“整天还是抢这抢那的,什么东西都过不来,我都得偷偷摸摸往这边跑。”
提起王左挂,贺勇头疼得很,对刘承宗道:“他这招抚,就是拿官府当傻子。”
“那不然呢?”
刘承宗白了他一眼。
陕西的情况,明明就是连锁反应,天灾让民变、民变让兵饥、饥军进一步加强民变,导致恶性循环。
朝廷就满脑子剿抚,根子出在旱灾上。
他说:“除非朝廷把招抚的农民军调到湖广、河南、北直隶那些能休养生息的地方,给他们分地分牛分种子,否则招抚就是个傻子事。”
贺勇没想过这些事,笑呵呵就算过去了,但更在意另一件事,凑到刘承宗身边问道:“你们没火药了?”
刘承宗看看他,笑道:“有,但将来就不太够用了,谁会嫌火药少?”
贺勇连忙道:“我就问问,放心吧,这事不会跟将军说。”
刘承宗说的是实话,他们确实还有二百多斤火药,但这玩意明显不够用。
因为山西的师成我给他送了封信,说明了他对天字、地字两种型号火炮的设想,并且已制成三百斤的天字狮子炮八门。
本来应该是十门,但有两门在铸好后实验,发现漏水,只能融掉再来。
这是八门打三斤弹的铜炮,每次用药一斤半;更别说还在尚在制造中的地字狮子炮,就算小一些,也要用药一斤。
二十门炮,齐射一次就要二十五斤。
等这炮送来,火药不够用是必然。
本来狮子营还有三百多斤火药。
但前些时候,杏子河送来五十支师成我设计的佛朗机手铳。
如今他的家丁分为左右两队,左队由韩家兄弟率领,精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