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哨长的部下正聚集在山沟里,把携带绳索系于树干,士兵攀绳索踏山坡向上。
但黄胜宵认为他们爬不上去,爬过半山腰,这边山梁上有崖壁,光滑的崖壁让人无法着脚,那上不去。
倒是右翼的山梁,那边是高哨长的部队,他们已经快爬到山梁上去了,很快就能用弓箭对中军提供支援。
在刀甲相撞、箭矢相加的声音里,雨幕中的透出几声闷响。
这声响黄胜宵熟悉得很,那是鸟铳的声音。
他推测,官军的准备更加充足,他们的鸟铳应该在铳机上装了遮雨罩。
黄胜宵向前望去,目光凛然,雨幕之后,两队官军也在爬坡。
一队人已经在山坡上斜斜地站定,大约三十余人在山坡上拉成三排,面朝后哨军阵破缝而立,队伍中间还夹着两棵树,看着并不整齐。
但他们用的是鸟铳,前面的士兵放过后,换后面的士兵打放,硝烟刚喷出铳口,就被雨水打得消散。
不过就算有雨罩,雨天还是对火枪产生不少影响,接近半数的鸟铳手动作非常标准,但火药还是被打湿,无法引燃发火。
最开始,后哨军阵侧面还给辎重队留了通道,能把伤兵一个个搬运到后方,但随着两阵相撞,军官都在向两翼调兵遣将,试图将敌军半包围,以创造更大的优势。
很快士兵就歪歪斜斜地占领整个官道,密密麻麻地以盾牌铠甲为掩护,持长矛互相对阵,甚至向山坡上蔓延。
人们极力以军阵形态打成一团,但仍不可避免地造成混乱,两侧山坡上作战的士兵不停向中间跌落,翻滚撞击己方或敌方士兵的腿,造成更多人跌倒。
前面的人跌倒了,后面的人就扑上去,用长矛用腰刀,嘶吼拼杀。
照这个趋势,很快小队正前方也会被交战的士兵占领。
他不能说话,嘴里噙着火绳,也不敢抬头,火绳会被雨水打熄。
只能自顾自往更高处的山坡走。
后哨的士兵一队队撤下去,又一队队派上去,最开始是留作预备的小队,随后受了轻伤不影响战斗的伤兵也被派到前线。
然后高哨长的两个小队也加入了战斗,把战线向西推过去。
只有把战线推过去,才能让辎重哨在后方救下伤兵。
黄胜宵还在向前走,他们站得比别人高,走得也远比别人小心。
他们已接近和步兵交战的前线平行。
北边二十余步外的山坡下,就是宁夏官军与己方步兵拼杀的前线。
西北方,则是官军的鸟铳手横队。
黄胜宵深吸口气,寒冷冻得他浑身都在颤抖,他们可以把炮安置在这。
几面盾牌搭出架子,他把口中火绳取下,却极为气馁。
他的火绳熄了。
突然一声惊叫,一名辅兵被泥泞绊倒,翻滚着摔到十余步外,拦腰重重撞在一棵树上。
在他们斜后方的山梁上,爆发出喊杀声,此时火绳已不能限制他的脖颈移动,转过头黄胜宵才发现,他们向敌阵突得有些深了。
在他们左后方,是从宁夏兵从这一侧的山梁攀爬而上,此时已经爬上山梁,持弓箭向山梁另一侧的冯瓤部射击。
右后方,则是两阵交战的前线。
此时此刻,黄胜宵手上有四门装好弹药、未被淋湿的涌珠炮,不论朝哪里打放,都能伤及大量敌军。
“火绳!谁的火绳没熄?”
一根根浸水的火绳被递到黄胜宵面前。
小队全灭,万念俱灰。
十一名炮哨战辅兵面面相觑。
黄胜宵突然朝前方伸展手臂。
鸟铳手。
官军的鸟铳手。
他们的火绳没熄灭。
战辅兵看向他的眼神露出震惊,三十个鸟铳手,他们只有十一个人。
“先把炮放好,搭出架子,来几个人跟我一起去抢杆铳回来。”
说着,黄胜宵就开始脱衣裳,他本就光着膀子,这会又把棉裤、中裤都脱了,趴在地上滚了一圈儿,抽出腰刀抹了泥,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黄牙。
“高处绕过去,他们看不见!”
所有的盾牌与铠甲,在树下撑出小炮棚,黄胜宵最后检查了四门炮的情况,有一门炮口稍有浸水,大概不影响射击。
十一个把自己涂成泥猴的光腚炮兵,甩着鸟儿攥刀朝更高的山坡攀爬,借树木、灌木和雨天,他们深入敌后。
曹耀已经忘记自己派出的炮兵小队了。
他正全心全意与蜗牛做斗争,装填好的红夷大炮,在军阵后方走得比蜗牛还慢。
战马和骡子已经不能在前面拉了,三十几个军士在红夷炮前后连拽带推,包括曹耀在内人人都光着脚,用肩顶、用手推,脚丫子在泥泞土路上一走一步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