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二百三十九章 座毡  顽贼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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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承宗从陕北杀出来,十分清楚,在商业崩溃的极端条件下,物资价值随稀缺程度变高,钱不能带来多少幸福感。

而粮食,能给人带来极大的幸福感。

可是在西宁,没有钱,就没有幸福感;而没有绩效,就没有积极性。

刘承宗对师成我问道:“我们现在有多少匠人?”

“各类工匠八百余,余下一千二百余为学徒。”师成我说罢,见刘承宗惊愕神色,解释道:“很多都来自平凉,许多精艺者,我们用不上。”

“有没有手握技艺,敝帚自珍的?”

“呵呵,大帅,饭都吃不饱了,还管什么自珍不自珍的,有是有。”师成我摇头道:“在山西、延安、平凉,都有,要么把技艺拿出来传授,要么滚蛋。”

说罢,师成我道:“但授徒这事也不容易,营中老师傅都愿意教授,但弟子未必学得好,营内允许老师傅对收徒有要求。”

“那是应该的。”

二人说着,已经走到河畔边缘,师成我在这搭了草棚,桌上摆着三杆鸟铳,另一边远远地摆了方木靶和铠甲。

三杆铳一看就是两种规格,一杆铳口是过去打三钱弹的轻鸟铳,口径连一根指头都塞不进去,另外两杆的口径则大了许多,刘承宗看着至少有七分那么宽。

整体上,三杆铳的模样大有不同,单说铳管,轻鸟铳不到三尺,另外两杆,一杆四尺五寸、一杆五尺。

不过后两杆的铳床都比较奇怪,舍弃了原本轻鸟铳的握柄,反而说是铳托吧,看着也抵不到肩膀上,很奇怪的东西。

师成我是铸红夷炮出身的匠人,对刘承宗介绍起来也像在介绍火炮:“这两杆新制重铳,短的用一两五钱弹丸,长的用二两,口径比都是七十倍。”

刘承宗指着铳托问道:“这是干嘛用的?看着抵不到肩膀上。”

“抵肩膀?”

师成我愣了一下,惊喜道:“对啊大帅,可以抵到肩膀上!”

随后他才解释道:“新制铳管太长太重,两杆铳轻的都要十七斤半,它前重后轻,原有握柄射击不稳,就加重木块做配重。”

说罢,师成我还沉浸在刘承宗随口一说带来的喜悦里,自言自语:“抵到肩膀上,可以,可以抵到肩膀上。”

“回头我给你画个样。”

刘承宗笑着说出一句,而后继续指着铳问道:“接着说,它装药多少、威力多大、射程多远?”

“正常装药一两,八十步洞穿两层扎甲,超过一百五十步也能杀人,但瞄不准。”

刘承宗边听边笑,他是射箭小能手,最清楚瞄准超过五十步外的敌人是什么感觉了……面对箭簇比目标大的情况,靠的就是一个感觉。

并不是玄学,而是长时间练习带来的直觉,直觉能射中,那就是能射中。

他拿起一两五钱重的铅弹在手上掂了掂,虽然它不太大,就是个直径两厘米出头的圆球,但比个鸡蛋沉,就算让他把这个球丢出去,也能把人脑瓜子砸个包。

师成我对他点头道:“所以我觉得这东西不需要强装药,装二两火药,也只能让其晚坠十步而已。”

说着,师成我拿出一张叠起来的长条纸,上面画了密密麻麻的等宽方格,像绘制地图的计里画方,上面标注距离与一条下坠的弹道。

这令刘承宗大感惊奇,问道:“你怎么测出弹道的?”

“弹道?”

师成我重复了一遍这个词,随后很认真地边比划边解释,道:“测定距离,悬绳两条长二百步,每隔一步挂方纸一张,纸上拓印刻度,绳索拽直则方纸高度相同,放一铳穿二百张纸,将其依次相连就知道了。”

刘承宗闭目思虑一瞬,抬眼对师成我竖起大拇指,夸奖道:“聪明喔,这东西要记下来,师先生可以编部书了,铸炮造铳,厉害!”

得了刘承宗夸奖,师成我倒还有些不好意思,笑道:“大帅,这不是小人的法子,是何信看造纸匠晾纸时的点子。”

“那就叫何氏弹道测量法。”

刘承宗抬手拍在桌上:“三郎,让承运送白银三十两过来,下午集结匠人,当众赏银。”

师成我面带惊愕,随后道:“大帅,何把总有官职在身,这不过是他分内之事,不必如此劳师动众吧?”

刘承宗却非常认真地思虑片刻,才开口道:“师先生,你从前是铸炮的大匠人,如今是千总,我知道,官职对我们每个人来说,不仅仅是权力也是荣誉,而且能得到官职是最大的认可。”

“但这是发明创造,我们必须鼓励发明创造,我要让所有匠人知道,凡我们用的东西,哪一样不是匠人创造的?有用有功者,必受赏赐。”

刘承宗道:“发明创造就是功,雪山上律法,一个匠人的性命只值一根草绳,在我这里,匠人不但能吃饱穿暖,还能得到赏赐、得到官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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