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承宗对这支所谓的漠北使者队伍,打心底里就没抱任何期待。
漠北属于是人少、地大、离得远还管不住,刘承宗并不认为自己能控制漠北,别说他大元帅管不住,搁大元皇帝都管不住。
那是忽必烈的老家,忽必烈定鼎中原,反手就给自个老家在行政区划上设立了和林宣慰司,为啥?管不住。
漠北跟天山不一样,天山的伊犁河谷是谁都知道的好地方,环境是孕育强权的基石,较好的农牧业条件,才能让他们拥有强大的军队与繁荣的经济。
同理,伊犁河谷就是卫拉特的弱点,只要集结重兵集团打下伊犁河谷,团结的卫拉特就会成为戈壁上的散兵游勇,再也找不到像伊犁河谷那样的好地方了。
而他们打下伊犁,那里足够让一万到三万的精兵集团过上非常好的日子,自给自足,甚至还能给他交税呢。
漠北那是什么环境?
集结重兵集团扫荡杭爱山,部落东南西北满地跑,往哪儿跑都能找到跟那边环境差不多的地方。
这就相当于刘狮子离开陕北老家,发现哪儿的环境都挺好,哪儿的收成都不坏。
他的兵就算打下了杭爱山,在那也待不住。
没有不该存在的奢望与期待,人就不会失望,刘狮子已经做好准备,被这支来自漠北的喀尔喀使团骂个狗血淋头,说一些关于他窃据汗位的混账话的准备。
骂他也没招儿,他不可能去远征漠北。
本来刘狮子的意思,就是从自己读书、学习、制图的时间里抽出半个时辰,应对这个使团一下,不论是好是坏,反正都不影响大局。
万万没想到,周日强从水师衙门那送来的消息,是漠北喀尔喀的盟主素巴第汗王亲自过来了。
直接让刘承宗受宠若惊,他换上崭新的礼服,心说这个素巴第怎么回事?
这不是有没有诚意的问题了,刘狮子是怀疑这家伙的老巢叫别人给攻占了,不然不应该由盟主亲自带队过来至少不该现在亲自带队过来。
这是干嘛来了?考验刘狮子的待客之道呢?
百工局前些时候给他做了身冬季的表里礼服,内衣是素缎的中单中裤,内衬羊绒短袄长裤,外衣是精鞣的山羊皮曳撒,配以貂领豹尾装饰外,还用牛皮在前胸、后背、双肩、下摆压花团龙暗纹与十二章纹。
属于是一件用户名错误,但密码正确的衮服。
不论素巴第是干嘛来了,刘承宗都应该出城迎接一下,为此他把书院里开蒙的巴图尔珲台吉和外面带兵的谢二虎和粆图台吉都喊过来了。
巴图尔珲台吉是巴不得跑出来,在他的同学里十几岁的额哲都算年长老大哥,主要是新城孩儿营里的小孩,上课闹腾得很,让他苦不堪言。
谢二虎和粆图台吉倒是离得不远,他俩麾下四个屯牧营在青海牧区避冬,只有一千多人在海上校马,过来倒是方便得很。
在校马这件事上,素巴第想多了。
刘承宗让谢二虎和粆图台吉校马,不是为了去打别人,而是他担心称汗后会有人跑过来打他。
骑行出城的路上,粆图台吉和谢二虎一直小声嘀咕,不知在絮絮叨叨些什么,引得刘狮子好奇,问道:“你俩说啥呢?”
巴图尔珲台吉操着不太熟练的汉话笑道:“大汗,他俩要组建一支蒙古具装甲骑,哈哈!”
说罢,珲台吉在马背上指指俩人,道:“有火枪还要啥具装甲骑啊,你们可别折腾我的准噶尔人。”
“甲骑?”
刘承宗看向谢二虎:“怎么想着折腾这个了?”
珲台吉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就气得粆图台吉怒目圆睁:“还不是你把我的甲骑都打没了!”
“诶,这可不能怪我。”巴图尔珲台吉赶快打马两步撵上刘承宗,这才回头很认真地摆摆手:“我的驼城展开都没动,你哥指挥甲骑就往上撞。”
“驼城,它也是城铠甲再重,它也是骑你让大汗评评理。”珲台吉撒了缰绳摊手道:“我到现在都不明白,骑兵怎么能撞城墙嘛。”
刘承宗开始听得晕晕乎乎,后来才反应过来,他们俩这说的是林丹汗把粆图台吉的重骑兵一波送了的事。
俩元帅府吉祥物在这拌嘴,谢二虎倒是还有个将领的样子,稍稍落后半个马身,在马背上抱拳道:“大帅,屯牧营要有精兵,否则以后就只能放羊了。”
刘承宗挑挑眉毛,看了谢二虎一眼:“接着说,你是什么想法。”
“以后近处没了战事,出五百里就要运粮,要运粮,出兵一定紧着野战营。”谢二虎看模样居然有点委屈:“那打仗,就没我和巴旅帅的事了没准有他的事,我这没有精兵不行。”
其实谢二虎这个想法,跟粆图台吉有很大关系。
粆图台吉在战争中发现,大元帅对蒙古西番的军队有歧视。
这歧视表现在将领官阶、军队给养、士兵装备、军事使命的方方面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