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
就在这时,铁柜山上响起元帅军号炮,数支起火发出尖啸冲天而起。
刘承宗循声望去,南边山坡与河谷相连的农田上,此起彼伏的号角声里,一支明军大队列出松散阵线,从松林边缘向北快速行来。
一个千总部,列出的阵型是标准的阵中有阵,整个千总部是一个分散的整体,分左右两把总司,两个把总司之下的五个百总大队以前二后三的队形排列,整个军阵形成凹面。
像一只螃蟹,挥舞着两只大钳子向香林寺奔来。
明军的援兵比刘承宗想象中来得快,但他并不惊慌,恰恰相反,看见这支援军的第一时间,他就露出了凶狠又欣慰的复杂笑容。
战争期间,军队调动就是指挥官表达战争意志最直接的方式。
这支援军,在这个时间,抵达这块战场,就是敌将清楚地表达出一个意志:大明在甘肃还有敢战的军队,你的所向披靡,到香林寺为止。
刘承宗本能地向南方河谷尽头望去,明军驻扎于古浪河的主将应该就在那,而他认为这员敌将表现出的胆气,应该是老熟人曹文诏。
不过这支军队表现出的模样,倒不像是曹文诏的风格,虽是援军,却也不急躁,步步压迫非常稳重。
刘狮子寻思,兴许是曹文诏被自己揍过一顿,转性了?
不论如何,战场上的赢家只能有一个,意志也从来不是单方面表达,而是灌输,互相灌输,最终就像战场一样,也只会有一个赢家。
随山顶令旗招展,一道道命令传达至香林寺左近,正在接敌的肃州参将丁国栋收到消息,转头对副将米剌印道:“援军来了。”
米剌印随即登高,抽出望远镜向南瞭望,片刻后面色阴沉地走向丁国栋,正赶上移动至山脚的十门千斤炮已经扎下阵地,依次向香林寺的山门与院墙轰击而去。
重重炮声里,米剌印的眉头拧着,对丁国栋道:“冤家路窄,你猜来的是谁?”
丁国栋听见冤家路窄四个字,心里对这支援军的来路已有明悟,脱口而出道:“总兵标营?”
米剌印重重点头:“我看见杨思仁了。”
杨思仁是杨嘉谟的标营千总,对别人来说,甘肃的总兵标营到香林寺来,不算什么;但是对丁国栋和米剌印来说,这帮人不论是过来干嘛,对他们来说都只有一个目的。
丁国栋眯起眼来:“杨总兵的鬼魂,来找你我索命了。”
“那得看谁的八字硬!”
米剌印说罢,对身后军兵吩咐一通,转头对丁国栋抱拳道:“我去拦住他们,将军攻破香林寺后再同我汇合,千把号人就敢来找我们索命,不自量力!”
正当他准备转身离开,带兵去和总兵标营拼命,丁国栋却摇了摇头,抬手敲了敲自己的头盔:“还留着吧?”
米剌印愣了一下,随后缓缓点头。
他知道,丁国栋指的是属于明军的盔缨和盔旗。
丁国栋用下巴朝香林寺努了努:“那里有六百明军,援军也是一千多,我们两个营有五千军队,拦住他们不难,不如吃掉他们。”
二人已经配合了几个月,还都经历高台攻坚,很多事情不必说得太清楚,就已经心照不宣。
片刻之后,一支千人队带着明军盔枪盔旗,借助桦林掩护向南退去,随后包围香林寺的肃州营余部配合甘州营发起总攻。
十门千斤炮齐齐向院墙轰去,七斤实心铁弹摧枯拉朽地将禅院白墙砸出一个个孔洞,转眼院墙坍塌出一个个缺口,蜂尾针率军自缺口鱼贯攻入。
在这过程中,扼守香林寺南面的元帅军却悄悄撤围,寺院中负隅顽抗的明军很快由南面缺口退入林中。
山顶上的刘承宗对一切尽收眼底,他是眼睁睁看着密林中又出现了一支散开的明军,随即丁国栋部撤围,香林寺败兵随即自缺口撤出。
与此同时,因炮声愈烈,南边的明军援兵也加快了驰援步伐,一步快过一步地向前推进。
另一边的甘州营也从攻陷的香林寺撤出,于寺庙南面集结出同样两边厚、中间薄的阵线。
不过由于地形原因,蜂尾针的侧翼兵将只能在松林中以小队推进,只有中军推着三十门一字排开的狮子炮,在农田与道路上向南迎去。
号角、腰鼓、唢呐与锣铩声此起彼伏,山林道路之间处处军旗飘扬,一个跑、一个撵、一个迎,败兵与援兵转眼就连成一片。
然后在刘承宗的视野里,就发生了非常有趣的一幕。
援兵将领是个很有一套的人物,远远看见败兵奔来,为防止其冲乱阵型,专门派遣军兵在军阵之前数百步喊话,接应败兵自军阵两侧退后,到其阵后重整队形。
败兵也确实很听话,在田地、山林的连接处就像穿过山巅的风,向两侧鱼贯而去,随后援军稳固了阵线。
军旗迎风招展,军乐此起彼伏,一个个小队按着涌珠、虎蹲、灭虏等小口径野炮置于阵前,做好了迎击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