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换,那魏迁儿去哪儿了?”
“魏参将还驻扎通渭,静宁州……”
说起静宁州的情况,杨鼎瑞一脸悲天悯人地翻找文书,缓缓摇头道:“地如其名,宁静得很。”
这话最早不是杨鼎瑞说的,而是魏迁儿在入驻静宁州之后,传回到元帅府的公文里说的。
元帅府绝大多数将领,在出兵作战时都有一道非常多余的程序,就是在闲暇时会把前线情报多整理一份,送到刘承宗手上。
有时候,刘承宗亲自统率他们,这道程序自然没啥问题;但有些时候,就比如现在,魏迁儿被配属到王文秀标下,他依然除了将消息报告给王文秀之外,仍会把消息传给刘承宗。
刘承宗离得太远或找不到,魏迁儿就会把消息报告给兰州的元帅府邸。
这么干的不止魏迁儿一个人,元帅府的所有嫡系参将都会这么干,或者说会这么干的才是嫡系参将。
这本质上其实和依靠贿赂来讨好长官一样,都是难以制止却非常容易形成的风气,只是方式不同罢了,毕竟只要有一个人送礼,其他人就也会送礼,最终演变成送什么礼不重要,避免成为不送礼的那个才重要的局面。
元帅府的高级将领不顾隶属,坚持要给刘承宗送情报也一样,别人都送你不送?
高应登人在甘肃,还跟个旅行青蛙一样有事没事就给兰州的元帅府衙送封公文呢。
刘承宗面无表情地看完魏迁儿的信,放在一旁顿了良久,才愤恨地眯起眼来长长的出了口气,随后又叹息一声。
“唉。”
早在从康宁府启程之时,刘承宗就收到王文秀关于静宁州的报告,说那边并非元帅军攻略,而是士绅百姓自发改旗易帜,寻求元帅府威名庇护。
刘承宗也因此在心中生出一分沾沾自喜,咱刘狮子也能单凭名号,庇护一州二县数万生民免受兵灾战乱之苦,出息了。
他对静宁州有印象,刘承宗记得很清楚,是在崇祯三年的八月,他第一次率军翻过陇山进入固原,把狮子营摆开络绎二十里,吓得瓦亭关守将退避三舍、巡检仓皇出逃、驿卒开城献降、边兵纷纷告饶。
他的兵马遍布固原镇,兵锋直抵最南的地方,就是静宁州的领县隆德,四方小城修得简单,当时他想围攻那座城池,被杨鼎瑞极力劝阻,后来只将兵马在城外摆开耀武扬威,跟乡野百姓开市买了些过冬的衣帽被服。
刘狮子之所以对时间记得清楚,是因为那个月发生了件大事,收拢了固原降兵,他就让罗汝才和杨承祖去了平凉,创造出金蝉子这么个转世没完的玩意儿。
攻破平凉城,狮子营在那次行动中收获颇丰,后来能在青海站稳脚跟建立元帅府,全靠韩王府的金银财秣。
平心而论,以刘狮子当年的眼光,静宁州除了葫芦河那几十万亩算是河谷地,其他地方二百多万亩全是山塬地,一州二县百姓才六万出头,是个能把人累死的苦地方。
但当年吧,还是刘承宗太年轻,没去过青海、没到过康宁,脑子里总觉得家乡陕北最贫穷,以他现在的眼光啊,静宁州海拔较低、水网密布、开发程度高、气候合适、森林众多、山塬农田足,是陇西难得的洞天福地!
可惜在魏迁儿的信里,现在的静宁州,已经不是他过去见到的那个静宁州了。
这地名儿啊,一般都是形容一个地方的特点,如果是坏字,像什么苦水、恼沟、人头山之类的,那名字起对了,多半是什么好地儿,但这不是最坏的情况;最坏的情况就是用上一些寄托美好愿望的形容词。
愿望之所以是愿望,就是因为无法轻易达成。
带静的八成特别乱,带宁的扛着锨走三里地随便两下子,就能出来古战场。
魏迁儿率军进了静宁州才知道,庇护一州两县的不是那面简单粗暴的元帅府大旗,是方圆百里找不到一头四条腿的牲畜、一口能喝干净水的井、没有一条不积尸的河。
他近五千人马的大营一路驰行到葫芦河畔的静宁州城,沿途在官道上就没瞧见一个活物儿。
连吃大户乞讨的都没有,到了饭点儿,野外寂寥无声,方圆二十里看不到一道炊烟,处处阴风阵阵像闹了鬼似的。
静宁州城悬着脏兮兮的元帅旗,四面城墙只有七十四名守军,他们是分守固原右参政陆梦龙的兵,在高迎祥等人初次袭击静宁州时以三百固原兵来援,然后都死在城外了,只有这七十四人当时负伤避入城内,逃过一劫。
魏迁儿搜集了全城人丁,算上守军男女老少拢共七百三十二人,其中男人超过一半不是没有手掌就是没有手指。
隆德县、庄浪县、水落城,情况相似,整个静宁州只剩一千九百九十七人。
魏迁儿干脆就把活人都迁入静宁州,有伤的医、有病的治,让军兵在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