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什么程度?
洪承畴过去有个同僚叫刘嘉遇。
在陕西做官的时候,他管粮政、刘嘉遇管邮政,不免要打交道,关系谈不上太好,属于敬而远之……洪承畴很少眼气别人的际遇,这个刘嘉遇就算一个。
刘嘉遇是邱县人,有才学、头铁、运气差、命格硬、脾气大。
这人很任性,刚当知县就得罪御使;进兵部,得罪魏忠贤;当官离家远了就不去,阉党五虎之首、兵部尚书崔呈秀要夺情,还被他臭骂:不祥之身。
偏偏就这个人,得罪魏忠贤是因为魏忠贤仰慕才干,给他连升了两次官;为官被举了四次卓异,朝廷让举荐官员,二十个人有三个举荐的都是他。
蝗灾、积桉,处理得手到擒来;山海关军需、天津卫船只,一点不是问题;陕西的邮政,办得很好,到山西去,他甚至还拖着病体跟流寇打了仨月。
到哪儿做官,就到哪立功,但凡收收脾气,没准早入阁了。
这样一个人,现在怎么样了呢?
死了。
前年死的,在宣府怀隆兵备道任上被活活累死的。
因为连年战争之下,朝廷机器已经运转不灵,地方官员如果不是那么有才能、不是那么有气节,在任时怀有一点湖弄事的心态,只干自己能干的、只管自己能管的,对其他工作佛系一点。
如果不遇上后金入寇、流贼大掠、农民起义这种大事,干满一任并不难。
遇上了算点背嘛。
不可能每个人都有力挽狂澜的心思,即使有这样的心思,也不可能每个人都有这样的能力与才干。
可要是较真起来,做个好官,那积压的问题就算把人累死,也干不完。
洪承畴如今面临的也是这种情况,宁夏和固原,已经空虚到没边儿了。
固原这个军镇的空虚不必多说,那是陕西大起义梦开始的地方。
其后八年里更是命途多舛,刘承宗把那抢空了,出身固原的军兵将校是元帅府的中坚力量,杨麒和李鸿嗣等官军将领又一股股地从那抽调兵力平叛。
如今整个固原镇就谈不上设防,否则一山之隔的静宁州也不至于直接倒向元帅府。
相较而言宁夏镇的情况要好上许多,早前一直能自给自足,兵力、甲械、城防工事,可谓三边翘楚。
直到去年,凉州的坚壁清野向中卫迁徙了六万多口人,紧张的安置工作做下来,让宁夏显得捉襟见肘,随后一场蝗灾毁了一茬粮食,情况就不一样了。
兵饷兵粮补给不上,战马倒毙、器械丢失的比例越来越高,下营阅操请假的军兵越来越多,不止一次有武官给洪承畴反映,再不发粮饷军队就没法带了,那些世代从军的职业武士都在营地里挂个名号,跑出去自谋出路了。
这其中最可怕的,是自万历朝宁夏之役结束后再没有哗变过的宁夏镇,出现了闹饷哗变的苗头。
好在宁夏镇的武官对军队掌控力很强,上下齐心,把士兵的愤怒妥善引导到了边墙之外,在后金军自宣大撤退,宣大边军追击与元帅府漠南军产生摩擦的同时,宁夏镇的军队也配合出边,袭击了盘踞在鄂尔多斯的漠北蒙古军。
责任倒也不全在宁夏边军,盘踞在鄂尔多斯的漠北军队也有挑起纷争的想法,属于双向奔赴。
发生在去年的后金寇边战役里,参战的五方势力谁都没漂漂亮亮地达成所愿,换句话说,都没赢。
后金巩固了对哈剌慎部的控制力,沉阳成功渡过可怕的涝灾,但战场上丢下许多尸体,最终劫掠的人口财货又都在追击中还了回去,无功而返,老家还被沉世魁捣了一下,战果不大,吓了一跳。
大明成功以微小的代价守住宣云,此次战役比以往都来得更加顺利,但宣府的中权营损失过半,同时被劫掠的人口和财货仅仅追回一部分,大股都被杨麒抢了,还要面临今后更加复杂的外部环境。
土默特从后金的威胁下解放出来,但也谈不上独立——事实上土默特自打俺达通贡开始,就不能说是完全独立的势力了,只能说对俄木布来说不算亏。
元帅府当然也不算胜利者,尽管这支孤军成功扎根漠南,但这很难说是把元帅府的影响力扩散到这边,毕竟是飞地,何况还要面临十万漠北蒙古军队的安置问题。
说起来,只有漠北蒙古算赚的比较多的,没死多少人,北边老家的自然灾害也躲过去了,还跟元帅府达成了在漠南驻牧的协议,但明廷不给他们开市场,诏书里的赏额也不给足数,导致边境冲突不断。
说实话,后金寇边的事情过去,崇祯倒是真没打算食言,四十九万两的市赏他是确实打算给足了的。
问题这个市赏,不是直接给钱,而是指互通有无的贸易额。
现在是两边都想要粮食,明廷在控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