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完,他派去的第二波马快恐怕还没进西安城呢。
不过赵跻昌也不知道刘承宗脑子想的是啥。
明明打出了巨大优势,却没有乘胜追击扩大战果。
元帅军既不渡河进攻、也不东进围城,居然一声不吭拔营往北走了。
不论如何,随着夜幕降临,咸阳塬重归平静,咸阳城的赵跻昌也终于把悬着的心放回肚子里。
万万没想到天黑后元帅军竟然杀了个回马枪,一支马队从北边又举着火把回来了!
起先是三五头戴红帽的达兵骑着稍显矮小的蒙古马,举起火把在郊外游荡。
片后,威风凛凛的披甲马队开到,人人身披赤色布面铁甲,钵胄顶着高高的盔枪,俱骑雄健青海驹,长杆如林,火光映照下战马胸脯子的疙瘩肉遮出大片阴影。
一时间咸阳城钟声不绝,城中士民奔走城,相顾大惊,俱是吓得面无人色。
来的是元帅府的虎贲骑!
西宁门外,马科垂眼望着城墙人影绰绰,笑着对身旁左光先道:“这守将不会守城,跟你我差远了。”
还真别说。
虽然元帅军压根没打过守城战,但虎贲营乃至帅府大部分军官,却都练就了非凡眼力。
守将能不能守城,他们一眼就能看出来,甚至还说得头头是道。
能有这份本事,并不是因为他们攻城的经验多,而是全靠洪承畴馈赠的凉州守城条例。
当然,元帅府绝大多数人接触到这册书的时候,它并不叫这个名字,作者也不是洪承畴。
而是叫元帅守城册,大家都以为作者是刘承宗。
这书就跟救荒定疫书、望远镜、羊绒罩甲、雁翎官刀、河曲大马这些东西一样。
只要一个小兵立功,勋位从骁骑晋升三等九阶折冲都尉的那一刻,甭管给不给实授差遣,反正这些玩意儿就全套都配发到手里了。
左光先听了这话就乐,他是出身榆林地主家庭的武举人,考武举之前就看过这册书。
那守城册的真名儿叫救命书,是万历年间刑部侍郎吕坤写的。
万历年间,是大明的民间经济、国家军事正值盛极而衰的节点,吕坤在当时已经看见国朝积弊,经常疏指责万历,言辞极为激烈。
他的奏疏里经常出现:
“陛下不视朝久,人心懈弛已极,奸邪窥伺已深,守卫官军不应故事。”
“章奏不答,先朝未有。”
要么急眼就直接开骂:
“臣观陛下,不知天下之财止有此数,君欲富则天下贫,天下贫而君岂独富?”
“今民生憔悴极矣,乃采办日增,诛求益广,敛万姓之怨于一言,结九重之仇于四海,臣窃痛之!”
吕坤在万历二三十年,就已经知道,大明将来必有义军蜂起,而天下成平日久,人人如处堂燕雀,因生活安定而失去警惕,等到战争来临都不知该如何自救。
因此其任职所过之处多留下战守书籍。
就比如其在山西的襄垣、大同任职过知县,都在城里刻石,告诉后人、百姓该如何守城。
等他告老还家,对河南老家宁陵的老城更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觉得这城实在不好守,便提议扩建城池,并专门为乡邻留下了救命书。
只不过当时万物具贱,人民生活优渥,根本没人把吕坤的杞人忧天当回事。
甚至因为吕坤提议扩城,同乡百姓十个有九个都在骂他,因为扩城要出钱、要搬迁嘛,给人们生活带来了很大麻烦。
这救命书,也没人在意。
只不过后来城扩好了,吕坤也不在了,宁陵百姓对他的非议才变成毁誉参半……到如今崇祯年间,宁陵百姓住在吕坤扩建的新城里,想起这个人,想必都是夸他的了。
不过当时有个宁陵进士叫王胤,对救命书非常感兴趣,加以刻印,救命书这才得以刊行。
左光先看到的,就是王胤刻印的版本。
不过因为王胤从小寄养在宁陵乔家,所以叫乔胤。
倒是如今,这套救命书经洪承畴之手,落到刘狮子手里改头换面,被配发元帅府全军军官,在西北一带成了家喻户晓的重要书籍。
别的不说,左光先心里对这册书有什么独到之处再清楚不过。
元帅府这帮武夫,随便挑个把总带四五百人,往一座县城里驻仨月。
他们可能一劝不了农、二课不来税,但抵御几千人的进攻,只要火力差距没离谱到无法防守,有粮食在手,守备一年半载恐怕一点儿问题都没有。
马科随便朝城看一眼,就能看出赵跻昌不会守城,就因为城墙的灯笼高高挂,把守兵照得明晃晃。
左光先催促道:“行了,大帅又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