潼关卫眼下对这病已经有了基本了解。
算着日子,元帅军这一个营,至少还有两天,才会大面积爆发感染。
他们要用伤病之兵,抵御元帅府的健壮之士,谈何容易?
但守不住也得守,非但要守,还要尽可能地把元帅军拖在潼关,就算是死,也要拖着他们一起死。
潼关的防守部署很简单,由指挥同知李继祖率领军民登城主持防守,能守多久守多久。
指挥使盛以达率城中没有战斗力却依然存活的军余老弱,押运车辆、粮食、财货向东关外的秦王寨迁徙。
至于指挥使张尔猷,则集结了潼关所有依然能作战的旗军,在城内错综复杂的街道,筹备巷战。
张尔猷对军官、旗军的动员也很简单。
他告诉卫所的世袭军官:“我辈世沐国恩,受爵禄,既然不能扞卫封疆,今天就是我们以死报国的时候了!”
而对旗军,则是另一种说法:“若有活路,投降无妨,但我等身染重病,彼等亦染疾病,即使投降受辱,仍难逃一死,何不奋力作战,都死在这,东边的家小就安全了。”
世袭军官们自然是没啥好说的,旗军们有家小跟着盛以达往东走的,能接受这样的结果;而家眷在瘟疫中死光的,也没啥活头了,咋死都行。
在这个时代,巷战本是下下策。
因为一来城门楼这样的制高点被占领后,城内守军调动可以说是一览无余。
二来则是守军虽有熟悉地形路况的优势,视野受到遮蔽、旗鼓号令难行之下,指挥官却无法快速指挥,只能就近指挥眼前的士兵。
这就决定了,守军在巷战中难以组织,既难以快速调动支援、也难以在攻击后快速转移。
但这些问题,对张尔猷和潼关旗军来说不存在。
他们不需要高级将领指挥、不需要组织、不需要调动、不需要转移。
城破的第一时间,散兵游勇便各据城内屋舍宅院,有体力的旗军上房对射,没体力的就抱着杆火枪蹲在屋子里,盯着门口,随时准备打死冲进来的第一个人。
没人进来也无所谓,反正时日无多,等死而已。
而在街道转角,时不时就有五六骑、七八骑持矛突阵,骑兵有时会被火枪打落,也不乏有勇士突入阵中胡砍乱踩。
总之,潼关卫旗军在努力寻找一个体面的投胎之法。
发着高烧的魏迁儿的初一进城,就听说前锋在各处街角被明军突击、各处屋舍被明军放冷枪,让本就虚弱无力的他更加烦躁:“城墙都拿下了,还能叫他欺负了?”
“把城墙上炮口倒转,对向城内,见人就打。”
“别跟他们一个屋子一个屋子争,感觉有人就先拿手里东西往里面丢,炸了再说。”
“抓紧时间,把所有会动的都宰了!”
这个大营自从向潼关发兵,每个人都认为自己留在世上的时间屈指可数。
刘承宗精心编制的笼头坠地,四千余营兵挣脱枷锁,再没那么多禁忌。
随着魏迁儿下令,很快各式火炮在城墙上响起,向城内军民居所轰出大小不一的实心铁弹、散子甚至开花弹。
这都是明军留在城上的守城器具,从打开花弹的碗口炮到射实心铁弹的将军炮,还有散子、实弹混装发射的佛朗机炮,一时间在城头打得炮声不绝于耳。
铁弹如锤,将一面面砖墙砸穿。
散子如霰,穿墙破窗,将门窗撕成碎片。
甚至就连前线步兵,每个小队都带了几颗飞礞炮弹,遇上察觉危险的屋子,就先往里头灌两颗炮弹。
还真别说,飞礞炮用的时候并不算很好用的兵器,两次点火增加了意外情况,同时射程较远也更容易磕灭炮弹的信管,导致熄火。
但是在街巷这种特殊地形,直接把炮弹丢进宅院,反而意外地好用。
易用性很好,杀伤力更可观。
进入潼关的两个时辰后,卫衙方向传出巨大的爆炸声。
魏迁儿在西城墙的城门楼上都能看见爆炸荡起的烟尘。
很快,在街道间奔波穿行的传令兵便向其回报,明军指挥使张尔猷阵中被毙。
当大营军兵在潼关自西向东推进,即将进攻卫衙的时候,张尔猷率四十余骑在小路冲突数次。
这是个货真价实的猛将,尽管染病后身体状态不佳,却仍能披甲骑马驰射、挥刀乱砍,单是在他手上死伤的军兵便有十六人之多。
相应的是其部骑兵也被打死不少,最后仅余五骑。
最后一次冲锋时,已经身中十余箭的张尔猷被火枪近距离正面击中胸口。
铁甲挡不住元帅军的制式重铳,重达一两五钱的铅弹能在二百步外击毙牛马,更不必说近距离打在身上了。
张尔猷的扎甲前胸只被打碎了一块甲叶子,扎甲背部却被打出脑袋大的窟窿,就连后面的护心镜都被撞碎的铅弹破片打成碎片。
余下的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