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定是因为这几年身边就没什么好人。
就像存在一棵棵非常明确的职业树。
积年老贼升级以后叫甘肃大都督曹耀,戈壁强盗升级以后叫蒙古旅帅谢二虎,中原马匪升级以后叫大营参将张天琳。
当然还有吐蕃奴隶、哗变老兵、光杆将军之类的东西。
身边都是这样的角色,耳濡目染,周日强觉得自己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思维也逐渐刘承宗化也很正常。
刘承宗就从来不让军器局给他做军帐,因为明军会送,用不完,根本用不完。
周日强也觉得,燧发手枪很好,但没必要自己造。
造不如抢。
既然斡鲁思的远征队装备了这么多,把他们的手枪拿过来就可以了。
军事思想,首要条件是因地制宜,有什么兵器打什么仗。
哥萨克使用这种兵器,决定了他们的战斗风格就不可能跟天山军打堂堂之阵。
元帅军用于密集队形的重铳,过于沉重、依赖队形、准备时间较长,显然不合时宜。
而同样装备燧发手枪,又不可能压制燧发手枪,那是兑子儿。
周日强要的是压制,他不仅要从敌人那拿到燧发手枪,还要有能够压制燧发手枪的单兵火器。
这个时候,在一个标准的大明文官脑海中,一件大名鼎鼎久负盛名的火器便呼之欲出:三眼铳。
这个想法在组织和兵器追逐先进的元帅府,属于百分百的开历史倒车。
因为三眼铳没有铳机、没有药池,在结构上比燧发枪落后两代,属于拿个药线就能点的火门枪。
而且也很难升级。
它的射击姿势是右臂与肋下夹住铳杆,左手持火绳引燃火门进行射击。
腰射姿态,大概对正方位就可以了,要进行更加精确的瞄准,姿势就会很难受。
这又反过来决定了它的形制,铳管不宜过长,长则太重,另一方面大概瞄准也不需要做太长。
大明不是没想过给三眼铳的发火机制升级,做过火绳铳机版本的叫三捷神机,也做过铳身和铳尾以轴相连旋转射击的旋机翼虎铳。
但这些精巧设计,在三眼铳身上属于明珠暗投——没啥卵用。
北边明军喜欢三眼铳,不是因为它好到无可取代,只是因为方便。
除了佛朗机炮,在边外墩台里的墩军面对数倍于己的蒙古骑兵时,再没有比三眼铳更让他们有安全感的兵器了。
百步之外抛射过来的羽箭,墩军放炮毫不畏惧甚至有点想笑。
进入二三十步,墩军夹着铳杆一边转一边射击,能在三秒内打出去三颗铅子,这是什么兵器都没法替代的。
简单可靠,一体式三连铳管,手还能捏的住火绳,怼进火门百分百发射,绝对不会出错。
改个火绳铳机,还得去转杆子对药池,改个旋机翼虎铳,倒是精巧方便了,零件多了五六个,成本翻三倍。
精准确实提升了。
但墩军的选择是,往一根铳管塞三颗铅子。
这玩意儿就不是必须下血本升级的军阵兵器,而是特定场景下,近距离、一对一或一对多的便携兵器。
战阵上用炮不好吗?
所以它优势极大,大到明军舍不得丢掉;劣势也极大,大到明军拿着它没少打败仗。
而周日强有这想法,其实还是因为哥萨克的战斗方式。
任何一个元帅府军官,都会对哥萨克冲击吉尔吉斯部营地大杀四方的方式感到熟悉。
他们潜伏在水上伺机而动,打不过随时撤退,相较于堂堂之阵的折冲格斗,更擅长混战,找到机会就用单兵火力优势冲上去,快打快走。
这不就是火力减弱、战斗准备时间拉长、把马换成船的塘骑?
塘骑用铳管二尺的长三眼铳,三根管子九颗铅子,单挑无敌,一对二也不落下风。
铳机形制只能决定方便瞄准带来的精准,威力是由铳管和火药决定的。
如果火门枪的枪管与燧发枪的枪管相同,发射同样的弹药,那它们的威力就是一样的。
而元帅府塘骑式三眼铳二尺长的铳管,要比燧发手枪长的多,威力更大、射速更快。
最重要的是便宜、好用。
周日强的目光看向面前的吉尔吉斯部首领塔贲,如果遇袭那三个营地列装了三眼铳,每人打出三连发,也就不用在这哭丧个脸了。
这会儿塔贲人都傻了。
他正对周日强身边壮得跟牛犊子一样水手出身的通译接连追问:这位壮士,啥是抚恤啊?抚恤是啥啊?
第一次问,是想问‘抚恤’这个词的概念。
在得到答复之后,他第二次发问,则是想问‘抚恤’的具体数额。
塔贲的世界观遭受重锤冲击——我日他奶奶,从征打仗死了,原来还有抚恤的吗?
抚恤……这个词太美妙了。
美妙到他心里对周日强的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