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事由军事主导,政治力量的影响,相较其他各省,本来就比较弱。
唯独在耀州、乾州、同州这个商业格外发达的三角地区没有军事力量。
当陕西出现军政崩溃,对其他地方来说,就等于完蛋了。
而三角地区的军事、政治力量平时都比较小,民间力量一贯强大,得以在官府对局面毫无办法时,迸发出巨大力量。
这种力量,帮助当地多次抵御农民军的袭击,同样也通过民间救济,抵御旱灾和饥荒的侵袭。
在这过程中,不可避免地带有个人风格。
王徵精通西学,故而三原的民团有自铸红夷大炮的能力;而王徵信仰西儒,三原的仁会,自然也沾染教会的劝民手段。
“愚兄以为,贤弟不必将这当成大事。”
张缙彦摇头,正色道:“恰恰相反,这对贤弟而言,是学习的好机会,民间会道门都一样,官府失责,自有妖人跳出来,争权夺利。”
“贤弟既为一县尊长、万民父母,只管看他们干什么,有样学样便是,他赈济饥民,你也赈济;他设立药局,你就收编了做惠民药局;他设立坟茔,你就收编了做漏泽园。”
“了不起给几个旌异优免,免了杂役而已。”
“他还要祈求天主,贤弟作为父母,做事更为省力,把他要做的事都做了,让他无路可走。”
张缙彦全然不把这当回事,颇有几分感慨意思,摇头晃脑道:“普天之下,没有比官府更大的威能,如果有,那一定是新的官府。”
说罢,他抬手笑指东边,道:“昨日,不就有一营打北斗白莲旗的军丁,领了大帅压岁钱,引兵向东去了。”
“大元帅麾下人才济济,妖魔鬼怪何其多,不多王徵这一个,何况白莲教的无生老母,可比他王徵的这个主那个主暴烈多了,不也服服帖帖的。”
“你做好他做的事,就是能让三原乡民给你树碑立祠的贤宦;而你达成他的愿望,王徵自然逃不出大帅的手掌心。”
对于冶鼎,张缙彦还真是不吝赐教。
他这种数年主政一方的官员自信,引得冶鼎极为佩服。
冶鼎就没这种底气,不禁大喜地问道:“若王徵用此方法,那焦源溥,又当如何?”
“焦源溥啊……”
张缙彦感慨地叹了口气,道:“我不认识,但对他的事略知一二,贤弟只需做三件事。”
“第一,此人好为人师,贤弟只管想方设法拜他为师。”
“第二,是请令尊出马,向延安府的张旅帅修书一封,从榆林救出一人,名为焦源清,是焦源溥的弟弟,去年被皇上充军了。”
“第三,适当之时,向大元帅上书一封,请设立关中书院,记得啊,一定要是这个名字,关中书院,位置就在西安城的宝庆寺东边。”
“到时,焦源溥自会出仕。”
张缙彦面带稳操胜券的笑意,关中书院,是焦源溥的老师冯从吾设立的,焦源溥在其中讲学十二年。
乔应甲巡抚陕西的时候,把书院捣毁,里面供奉的孔子像也扔到城墙角落的水池子里,把冯从吾气死了。
崇祯登基以后,书院得到修复,不过没人讲学了,改作冯从吾祠。
元帅军进城后缴获众多,成了堆积兵甲器械、炮弹火药的仓库。
张缙彦在内心还是很希望焦源溥能出仕的,因为这确实是个好官,而且还是在大明郁郁不得志的好官。
他的大同巡抚,是自己请辞的。
因为边境军情紧急、兵饷短缺、连年大灾,饥民有淘马粪为食的,焦源溥请求减免租税、增拨军饷,朝廷没搭理他。
所以去年,他就自己检举自己一身毛病,告老还家了。
“不过在此之前,贤弟一面要放出,大元帅要重用他们的消息,但另一边,万万不能派人去招募他们。”
张缙彦对冶鼎嘱咐道:“他们现在都被乡人架住,万万不会出仕,因此先从商贾入手,等人心裂缝促成大势,到时候再招募他们。”
“小弟多谢兄长教诲!”
冶鼎抱拳行礼,再度问道:“那兄长以为,小弟该从谁入手?”
“本地贡生富商梁兴、孙振生,俱在楚地有盐商买卖,家在潼关以东的生意很多,眼下多半正急得乱蹦。”
“还有泾阳,那是西北茶烟和皮革硝制的总汇地,于大元帅府也是大宗特产,亦可使贤弟为大帅再立一功啊。”
张缙彦喜滋滋地拍着冶鼎的肩膀:“事成之后,贤弟可别忘了在大元帅那替兄弟美言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