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筒倒豆子一样,毫无感情,毫无起伏,不知道,还以为是小孩在背诵古诗文。
“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嬴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抑扬顿挫的声音响起,虽是重复,却来自王迁之的口中,很明显,这位山长也对王凝之很是不满,瞪了他一眼,就像在说王凝之侮辱了这首词一样。
本就上了年纪,王迁之的声音平缓,却铮铮铁骨,言语之中,似乎有刀枪剑戈的鸣金之声。
“好,当饮!”
谢奕蓦地睁眼,大声说道,拿起酒杯一饮而尽,纵声长笑,“可怜白发生,好一个可怜白发生!”
“小子,你果然有些本事,我会把这首词拿到军中去,想必你父亲也会为你骄傲。”…
“别,谢大人,这首词为您所作,就没有必要拿出去给别人看了,好东西自己留着就好,要是我爹知道了,还不懂又要给我出什么难题,您可千万别拿去给别人看。”
王凝之一想到王羲之拿着自己偷来的诗词,洋洋得意地和酒友们吹嘘,然后被人一起哄,马上飞鸽传书来,要自己给他打包一百首诗的样子,就浑身发寒。
到时候估计就变成了拿不出一百首,就不用下山了。这种话。
“哈哈哈哈,晚了,这首词激励人心,了却君王天下事,嬴得生前身后名。用在军中,再适合不过,至于你爹的事情嘛。”
王凝之只能可怜兮兮地望着谢奕,希望这位颇有大侠豪放气概的长辈,能来一句:“我帮你处理,毕竟是为我作的。”
结果。
“你自己去处理,你爹关我什么事?”
一大口酒入口,王凝之叹息一声,心态崩了,心态真的崩了。
“凝之,虽然你才气颇高,却也要懂得藏拙,谦逊,万不可效仿那些隐士狂生,要将自己的才华,用来造福黎明百姓。”
“呵,呵呵。”王凝之干笑着点头,看来这位叔父,虽然是王家人,却只是个教书先生,对政治的敏感度远远不足。
自己都被老爹丢在这儿了,还能是要让自己出人头地吗?
王凝之很清楚,这年头,谁家还没几个隐士呢?
而自己,就是那个被父母选出来的,作为王家隐士形象大使的幸运儿。
“凝之兄,您如此才高,不知可否教导一下小妹?”
一个虽然很好听,但是王凝之绝对不愿意听到的声音响起,转过头去,王凝之翻了个白眼,又是谢道韫。
“呵呵,放心吧,这段日子你们就住在书院,等你父亲要离开钱塘的时候,再将你们送回会稽,有何问题,都可以找凝之。”
“至于谢玄,也可以去书院课堂上旁听。”
不等王凝之回话,王迁之就开口,给这件事情定下了调子,他当然清楚,谢奕带着两个孩子来此的目的。
谢奕瞧了一眼自己的两个孩子,点了点头,在自己的众多儿女之中,要说最让谢奕看重的,还是这两,这也是为什么自己出游,要带上他们的原因。
本来是想着,让他们两跟着自己,多去见见那些长辈,混个脸熟。
不过在见到王凝之以后,谢奕就改变了想法。
混什么脸熟?只要孩子才学好,人出众,别人自然刮目相看,有什么需要混的?
就像王凝之这首词一出来,自己这辈子怕是都忘不了这个臭小子。
“好,谢谢山长,”谢道韫轻轻拍手,一副小儿女的喜悦。
只有王凝之在心里鄙夷,就她还能有这么天真烂漫的时刻?怕是不知道心里又憋着什么坏呢?
“凝之兄,我想和你对个对子。”谢道韫转过头来,在大人们赞许的眼光中,开口了。…
王凝之刚想假装自己喝醉了,可惜身子还没晃倒,就听到王迁之的话。
“好,你父亲可是没少说自己有个好姑娘,上次我见到谢安,也说有个侄女从小聪慧过人,正好让我看看。”
王凝之很无语,非常无语,谢道韫还真是克星,从她开口,自己就没说出一句话,然而就被迫成为她的试炼石了。
谢道韫抬眼望了望外头的天空,已经入夜,明亮的月光自天上洒下来,就像给周围的一切都蒙上了轻尘,嘴角流出一个调皮的微笑。
“皎皎月光,夜夜清凉,幸与高朋满座,闻听塞外之音,沧海在人心。”
和谢奕对视一眼,看到他挑着眉毛,一副怎么样的神情,王迁之瞪了他一眼,不过心里也对谢道韫高看一眼了。
虽然年纪尚轻,还只是个小姑娘,却能在短短几句话里,把今夜的情况都含括进来,确实不错。
“黄黄美酒,袅袅妙音,未曾尽兴畅饮,突遭难遇之敌,故友却无情。”
王凝之的回答让所有人都呆了一下,谢奕突然哈哈大笑起来,还一下一下的,都有点喘不上起来,指着王凝之,怪道:“你这小子,还真是不客气,居然敢编排我们这些长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