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穷凶极恶之人呢?那些只为自己痛快,无恶不作的人呢?”
王凝之放下茶杯:“人性本善,他们不过是爱的狭隘了一些,他们只爱自己罢了。”
谢道韫突然笑了起来,眨眨眼,十分好看又灵动,带着一丝调侃,“王二哥,你这是诡辩罢了,我可不上当。”
“哈哈,所以说圣人好做啊,孟子提出人性本善,荀子提出人性本恶,却偏偏都能讲得通,就是因为这个诡辩,再坏的人,也不过是善的界限小了些,再好的人,也只是恶的界限小了些。”
“可是,就因为这些诡辩,才会让人永远都能为自己的行为找到借口,明明作恶,却可以义正言辞地说是善事,梁山伯永远都不会明白这个道理,而祝英台却是过于天真,不会把心思放在这里,你越是保护他们,越是让他们见不到这些人心复杂。”
“难道,你能事无巨细,护着他们一辈子?”…
“我会再想想。”谢道韫眼珠子转了转,却突然放松下来,端起茶来轻轻啜饮,倒是让王凝之有点惊讶。
“这可不像你,你不是一向都遇事果决,从不迟疑的么?”
谢道韫白了一眼,缓缓开口:“那是一向,遇到你可就不灵了,我发现,凡是跟你有关系的事情,总没那么简单,越是心急,越是会出岔子,反正梁山伯就算再有才能,也要两年后才能入朝做官,我急什么?”
“唉,”王凝之叹了口气,“祝英台要是知道她给梁山伯找的靠山,这么不靠谱,估计会哭死。”
“哈哈,那也只能怪他自己不好,明明有幸和王二公子做邻居,却得不到王二哥的青睐,只能来找我了。”
没想到谢道韫也会突然有这样调皮的口气,王凝之转过头,正好看见她低着头,轻声发笑,似乎被自己逗笑了,头发挡住了她脸上,只能看见侧脸下嘴角的弯弯。
“对了,你信里有提到,”大概是感觉到王凝之的目光,谢道韫撩了一下头发,站直了身子,恢复了平时的模样,只是和平时的清冷端庄相比,多了几分柔和,“齐王之子,是说段家的人么?”
“是啊,怎么,那边有新消息?”
“前几日,朝廷已经颁发诏书,接纳了齐王,封为齐公,自济南,广固,胶东,东莱,北海,都算是封给他的地盘了。”
“齐公也显得很是恭敬,不仅派人送来了许多礼物给陛下,就连朝中各位大臣,几乎也没有落下的。”
王凝之笑了笑,想到了自己和齐王之子见面的场景,“段龛倒是会做人,可惜生了个儿子,有点蠢。”
“怎么这么说?段炙虽然在钱塘丢了人,不过在北方也算是个能人,骁勇善战,不仅他们那片的人看好,就连城阳以下,人们也都知道他,可不是个纨绔公子。”
“从小跟着他老子打仗的人,当然不会是个纨绔,不过也是因为过多在军中了吧,有些过于直肠子了。人在江南,还敢直言北人勇猛,南人孱弱,口气大的要上天,段龛这两年顺风顺水,像个暴发户,可惜儿子还真当了个暴发户。”
“祸从口出么?”谢道韫皱了皱眉。
“是啊,段炙一向跟着他爹做事,行事风格,自然受其影响,由此可见,段龛平日里言语也是无所顾忌,迟早会栽在这上头。”
王凝之笑容冷漠,曾经自己还觉得,几年后段龛以信谴责燕皇帝慕容俊,被燕国打败,又被害死,是有些可惜的,毕竟作为他的主子,晋朝并没有伸以援手,但在见到段炙之后,便觉得也无所不妥。
别人都是心里头看不起皇帝,你直接挂在嘴上了,还想让皇帝救你?
“你说的也有道理,北方本就混乱不堪,便是一万个小心,都难保齐全,更何况如此做派?”…
谢道韫叹了口气,又说道:“冉闵灭赵,以魏自立,苻健以长安为都,号称大秦,张遇在颍川心怀不轨,段龛又突然效忠,短短一年时间,北方边境变化如此之大,只怕大将军是忍不住了。”
“北方混乱,或可像朝中各位大人之意,以不变应万变,或可照大将军之意,择机出兵,王二哥,你怎么看?”
“我一个学子而已,能有什么看法?”
“呵呵,如今便是些贩夫走卒,也学着各家士人之清谈腔调,谈论政事,怎么到了你这里,却不感兴趣了?莫不是以为我在试探你?”
“怎么会,”王凝之摆了摆手,“王家谢家虽不见得同心同力,也不至于在这种事情的态度上有什么差异,若是我两家都互相提防,其他南渡世族,岂不瞬间分崩离析?”
想了想,王凝之缓缓开口:
“其实,要我看,不过是人都在挣一条命罢了。”
“王二哥这话就有些敷衍了,我晋朝虽不见得有能力平定北方乱局,却也不至于被他们这些自顾不暇的人威胁到,朝堂诸公,官爵加身,大将军更是虎威赫赫,岂有挣命之说?分明就是你懒得想而已。”
谢道韫轻笑一声,似乎有些嗔怪王凝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