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道韫说的是实话,吴郡,吴兴郡,那一带地方,一向都是江南士族把持的,即便是如今顾家倒了,也没有北方世族插手的余地。
如果只是为难一下朱家,是没有多大好处的,甚至对贺家与江家的结亲,都影响不大。
“而且,”谢道韫淡淡说道:“其实不论你做的多么巧妙,有心人总是能看得出来,这件事情与王家脱不了干系,对于袁真将军来说,真相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重要的是他认为这件事情是谁干的,那就是谁干的。”
“没错,”王凝之笑了起来,“所以,只要人一死,谁杀的根本就不重要,重要的是,让他挑不出理来。”
……
这两日的山阴,风小了许多,天气似乎有些回暖之意。…
兰渚山下,也是游客不少,大家都趁着这最后几日的好天气,来郊外游玩,再过几日,便该是准备新年,风雪也就要来了。
今日的道路上,来往的车辆,也算是络绎不绝,会稽一处,本就是繁华之地,又是多个家族居住之所,便是寻常百姓,也要比其他地方富裕一些。
虽然有些拥挤,大家却都很守秩序,相互礼让,即便是再不可一世的富家公子,也不敢在这里撒野,毕竟这寒冬月份,都躲在车厢中,谁知道对面来的牛车里,坐着哪位大人。
“这都要过年了,把你的坏毛病都收起来,不要惹是生非!”
这是很多人家里,都会训诫的话。
不过这种话,对于王凝之来说,是没有用的,而且,家里也不会讲,这片地方上,除了会稽王司马昱家的人,其他的,都不需要避让。
而司马昱这两年都在建康,很少回会稽来,家中的子侄们,也大多随着去了建康,剩下几个,与王家也都相熟,不会为了这么点事闹得脸红脖子粗。
至于会稽王家中的长辈,那都是正儿八经的皇族了,更加不会随意出现在这些地方,如果他们要来游玩,各家家主自然会前来陪同。
不过王家的子弟们,大多有君子之风,便是有放浪形骸之时,那也是在酒席之上,不会莫名其妙地在路上放肆。
除了一个王凝之,几年前和一位来会稽游玩的豫章郡公子在路上互不相让,最后大打出手,于是乎,这几年间,凡是看见王凝之来了,大家都会主动避让一些,免得这位爷心情不好,正好拿自己出气。
这些其实,都是大家对王凝之的误会。
“当年的事情,哪儿是那么简单,那小子脑子有毛病,半路上非要拿箭射我的风筝,那你们说,我能不射他的脑袋吗?”
从牛车上下来,王凝之第一百次和身边的王家兄弟,还有谢家两个兄弟解释。
“王二哥,我记得清楚,分明是你看人家的牛车比较高大华贵,故意在风筝上点了火,落在人家车厢上头的。”
昨日刚回了家,今儿就随着一起出门玩的谢渊,与王凝之并肩而行,毫不客气地拆穿了他的文过饰非。
然后就挨了一巴掌。
“小小年纪,整日里胡说八道,你这是在诋毁我的名誉!”王凝之收回手来,恶狠狠地瞪着捂着脑袋的谢渊。
“你们说,谁看见了?是不是他胡说?”又回过头去,王凝之冷声问道。
“绝对是谢三哥胡说,二哥英明神武,怎么会做这种事呢?当时明明是天干物燥,风筝在半空,那小子又拿着箭要射,箭头上还带火,风筝能不着吗?”
王徽之睁着眼睛说瞎话,一点儿害臊的意思都没,得到了王凝之的夸赞。
“没毛病,五弟最近很懂事,等年后,我会让人把最新的图册给你带一份儿。”…
谢渊哑口无言,看向另一边默默跟着的王肃之,却发现这位一向方正,和自己关系最好的朋友,居然很神奇地给自己使了个眼色,就不再搭理了。
“三哥,你就不要乱说了,”谢攸则在一边开口,带着伪善的可耻笑容,凑上来两步,“王二哥,那些图册?”
王凝之瞥了一眼,“给你也没用,你姐才不让你看。”
“偷偷看啊!上次那个神算子一笔定乾坤我才看了一半,托人去钱塘买,说是鸣翠楼已经休业几天了。”
谢攸急忙回答,还没忘了加上一句:“实在不行,我就先寄放在王徽之这里,到你家看。”
“我可不会给你,别做梦了,你姐姐知道了,还不扒了我的皮?”王凝之冷笑一声,往前走去,又飘出一句话来:
“不过我给王徽之带的书,里面应该有这一部分。”
垂头丧气的谢攸顿时满眼惊喜,使劲儿冲着王徽之眨眼。
“光天化日的,你那是什么眼神?”王徽之一脸鄙夷地走开两步,似乎生怕被人误会些什么。
于是,谢攸的表情,好死不死地,恰好被不远处,正牵着王孟姜的小手,带着谢道荣,与何仪聊天的谢道韫看见了。
谢道韫的话都没停,眼神却变了,冷冷地注视着自己的四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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