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实告诉我,为什么那些故事里,你都是以物喻人,不要再给我说什么道学了,也别说是为了孩子们的美好愿望,我可没觉得,你是个有这样耐心和爱心的人。”
王凝之挠了挠头,“那我说了,你可不能打我。”
“你说实话就行。”
“其实,”王凝之尴尬地笑了笑,“我就是嫌麻烦,要是用人来说,一则需要旁征博引,我才懒得去看那些典籍,二来还要注意避讳,我确实没那个心思,就想着随便糊弄一下孩子们就好了。”
谢道韫想过王凝之的各种回答,毕竟他一向口灿莲花,可万万没想到,会是这么简单,偏偏又是最贴合他行事风格的,一时转过头来,直愣愣地对视着,哑口无言。
好久,才咬牙切齿,恶狠狠地说道:“怪不得,我就说你最近的故事怎么越来越短,连半个上午都用不完就写好了。”
“嘿嘿,你要不换个想法,其实孩子们都哪儿有那么多耐心去慢慢读,简单精悍一些,才能让他们记忆深刻。”
“你!”谢道韫拿起手边的砚台,又没好气地放了下去,只觉得自己突然就从伤感变成了无奈,再看远方的山风与飞雪,也全无意境了。
站了起来,走到门口,回过头瞪了一眼:“还不赶紧出来,杵在那儿干嘛!”
王凝之很忐忑,虽然看上去现在的场景,与平日里别无二致,但从谢道韫给孩子们讲故事时候,时不时飘来的目光,就能感觉到她的不满。
果然,在读完最后一页纸,谢道韫摸着王孟姜的小脑袋,说道:“小妹,你要记住,做事情一定要认真负责,不能偷奸耍滑,否则就是对不起那些期待自己的人。”
王孟姜懵懵懂懂,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只是沉浸在故事里,下意识点了点头。
“还有,”谢道韫意有所指,“在看书的时候,不论是先辈典籍,还是这些小故事,哪怕是茶楼听书,都要有自己的思维,有自己的判断,不可人云亦云。”
“就是,”王凝之敏锐地察觉到这是冲自己来了,急忙接口:“孟子,尽心下有云:尽信书,则不如无书。吾于武成,取二三策而已矣。要记住你谢先生的话,不能盲目听信别人的话。”
“二哥,先生。”王孟姜眨巴着大眼睛,“我不太懂。”
“这样,”王凝之伸出手,把坐在自己身侧的俩人揪了出来,“比如你七哥说,读书是最好的,可以让你明理知义,但你谢哥哥说,习武才是最好的,能让你精神强健,你觉得他们谁的话是对的?”
王孟姜不假思索:“都不对。”
这次倒是谢道韫好奇了,问道:“那如何才是对的?”
做了几个月师生,她当然知道王凝之的话并不是凭空胡说,虽然王献之与谢玄每日课业相同,但两人明显一文一武,然而,最奇怪的,其实是手边这个小丫头。
王献之好文,虽然年纪不大,却时常能有些让自己都眼前一亮的文章出来,更别提这孩子毕竟是王羲之大人的儿子,一家兄弟都是书法高手,便是小小年纪,他的笔法也有些激越之意,还有就是,王献之擅画,这是很明白的事情,总的来说呢,兴趣广泛,处处有本领。
而谢玄对读书并无多意趣,只觉得识字明理即可,就是写文章,都恨不得扣着字数来,唯一能让他感兴趣也就只有那些古籍中对于战争的一些记载,就算如此,他还时不时要揪出些不合理之处,说若是自己领军,该当如何如何。
但是对于习武,两人却是截然相反,谢玄生性好斗,自小便和人打架斗殴,有些时候,甚至会因为无聊就去故意挑衅,不仅如此,他又以未来要从军为志向,还张扬地说什么军人自当要取胜,武艺乃是底子,绝不容失于是在习武上,算是勤学苦练,倒也对得起他的天赋。
而王献之,对习武只有感觉,那就是一个感受好累,虽然跟着自己学了小半年武艺,却进步缓慢,说的不客气一点,一个谢玄,可以打十几个王献之了,对于王献之来说,习武这种事情,最多只需要做到强身健体就好了,其他并无打算。
这小半年的习武,还比不上最近为了躲避司马道福而刻苦训练来的有用。
所以说,这两人能成为好朋友,第一个原因就是王献之虽然不爱习武,却是个爱热闹的性子,甚至有的时候,还会帮着谢玄出些馊主意,第二个原因,则是谢玄在外头遇到有人在言语上刁难时,王献之也会出手相助。
作为他们的先生,师傅,谢道韫自认对这两个孩子,还是看得相当清楚,有点在哪儿,缺点在哪儿,都很明显,确实如王凝之所说,没必要要求孩子们面面俱到,只要扬长避短即可。
可是,每日里跟她时间最长的王孟姜,却让谢道韫看不明白。
小丫头聪明伶俐,不弱于她七哥,读书不能说过目不忘,却也经常举一反三,但是,王孟姜却非常懒,写大字就是她最痛苦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