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虽艳,却因为映在蓝色中,而显得清冷几分。
谢道韫脸上涂了些淡淡的妆,平日里白皙的肤色,在脸颊上微微的红润对比下,更是白的清澈,红的娇润。
并无多的饰品,只有头上一根白玉簪子,和袖口若隐若现的碧玉手镯。
白玉隐藏在黑发中,只露出一截儿,俏皮中带着几分明亮,墨绿色的手镯,与袖口的深蓝色,几乎融而为一。
风轻轻吹过,她的发梢和裙摆皆被吹得微动,发梢拂过脸颊,在眼前荡过,明亮的眸子,若隐若现之间,略带笑意。
那一朵在裙子上的桃花,随着风动,也似乎是活了一样,从凹陷而起,竟像是正在绽放一般。
拍了拍已经傻了的徐有福,王凝之笑了笑,“懂了吗?等自己的夫人妆发,这就是天经地义!”
迎上前,王凝之伸出手,谢道韫浅浅一笑,将自己白玉一般的小手,放入他的手心里。
“夫君,可还满意?”两人并肩而行,谢道韫低声问。
“娶妻如此,夫复何求?”王凝之笑着回答。
谷马车慢慢前行,车厢里,谢道韫脸上一红,“盯着我做什么!”
“好看啊。”王凝之不假思索。
“所以,平日里是不好看了?”谢道韫拧了拧眉毛。
“怎么会,我上次就说过了,要把你的每一个样子,都刻在心里,可惜我不会作画,否则一定要每日为夫人画上一副,收藏在书房里。”
谢道韫嘴角一弯,“画师多的是。”
“那怎么行!”王凝之一瞪眼,“我夫人的美丽时刻,当然不该给旁人欣赏了,偶尔还行,有个人每日对着你作画,我哪儿受得了?”
“谁说要男画师了!”谢道韫嗔道。
“女的也不行!你的美丽,独属于我。”王凝之笑容满满。
“好,就依大老爷,既然如此,那大老爷,这次回去,我就教你画画,反正你早上那意思,看上去对作画一道,倒也有些想法。”
王凝之的笑容僵住了。
“师公的丈夫李矩,官至江州刺史,可惜英年早逝,她便独自抚养儿子李充,居于建康。我父亲几次邀请她去会稽,她都不愿。”
“其实,她也是为了儿子,李充虽有些才华,但毕竟江夏李氏,就是个书法世家,没有什么能耐给李充安排。”
“李充以前只是个记室参军,官职很低,想要谋发展,当然就离不开建康,那年借转为褚裒参军之机,想要外出,可人家不过给他安排了个剡县令,还是我爹暗地里安排,让他留在京城,如今是个都候。”
马车上,王凝之讲着关于卫夫人的事情。
谢道韫皱了皱眉:“就算江夏李氏没这个能力,卫夫人家里也不缺吧,她毕竟是廷尉卫展之女,虽然这些年卫氏很积淡,也不是没法子。而且,父亲为什么要暗地里安排?”
王凝之叹了口气,“师公本身对这些东西,就很不喜欢,性子又十分刚强,家族困难时候,更不会张口,而且她觉得,自己的儿子,若是真有才,自当成就,靠别人上位,才不配位,难免是灾祸。所以根本不许我爹帮忙。”
“而我那李充师叔,也不是多喜欢这些,只不过江夏李氏,总还是他最成器,别人更是些书呆子,就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可那剡县,地方不怎么样,若真的去了,十几年里,难有机会。”
“我爹也是费尽心思,劝了好多次,她都不肯,就只能暗地里安排了,留在京城,总要比去那地方强些。”
“原来如此,”谢道韫点了点头,“她不肯离京,想必也是想要照拂儿子,虽然她不开口,但毕竟只要她在,李充不犯大错,别人总会给几分面子。”
“是啊,”王凝之无奈地说道,“其实我爹早就想让李充去会稽任职,这样师公也能去颐养天年,可她不愿意,总是不肯点头。”
“刚强了一辈子的人,不想待在别人的地盘上,仰人鼻息啊。”谢道韫叹息一声。
“其实她就是想太多了,琅琊王氏,怎么可能给她脸色看?”王凝之也叹了口气,“有她一路教导扶持,才有如今的我爹,整个琅琊王氏,谁不感念在心?”
“所以,你想劝她,接受你爹的好意,去会稽?”谢道韫问道。
“是,”王凝之点头,“只不过也不抱多大希望,我爹都劝不动,我哪儿能劝得动?就当是来看望她老人家吧。”
“要不,我试试?”谢道韫微微一笑。
“那敢情好啊,夫人一向擅长讲道理,你要是能把她老人家劝到会稽,咱爹能高兴地跳起来!”
“呸!怎可这么说父亲!”谢道韫佯啐一口,思索起来。
京城到底是大,大半个时辰,才到了卫夫人所在的住处。
下了车,王凝之感叹,还是当年自己小时候,记忆中的样子,只是这么多年,宅院多少是有些旧了。
墙壁,大门,屋檐,看上去都很久没人打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