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路上,你还因为懒得去见临海那边的朋友,用过这个理由呢。”谢道韫不屑。
王凝之一抹鼻子,“那都是十几天前的事儿了,而且我当时确实肚子疼,算了算了,不管这些,先听听我这个最新理由。”
谢道韫很是疲惫地往后一靠,把手里的书放到了桌上,“不必说了,我丢不起那个人,你就直接讲,为什么这么不想见南康公主?”
“这个,”王凝之走了过来,也像妻子一样斜靠在垫子上,“这种穷乡僻壤,莫名其妙见到南康公主,不知道是不是坏事,但肯定不是好事儿,何必去沾呢?”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谢道韫点点头,又叹了口气,“可既然遇上了,那咱们就躲不过去的,你想想,人家南康公主前来,难道我们路过的消息,还能瞒得过去?就算是周大人愿意,别人呢?你又这么招摇,我要是没想错,现在南康公主,应该已经知道我们在建安了。”
“所以啊,”谢道韫拍了拍王凝之的肩膀,“与其想着怎么溜,还不如想想该怎么面对公主一行人,我听说南康公主这次过来,还带了她和大将军的次子桓济,和两个小女儿桓舒,桓庐,身边却没有什么军中将领,看上去倒像是来散心的。”
“你信吗?”王凝之冷笑。
“傻子才信!”谢道韫撇撇嘴,“南康公主若是只为了散散心,岂会这么简单?哪儿去不得,何必跋山涉水,来这最南之处?难不成也是来看海的?何况我们从未收到消息,那就是说她还相对隐匿了行踪,凭她的权势,说不想被人打扰,只想散散心,谁还敢拦路不成?”
“看来咱们是遇到麻烦了啊,南康公主知道我们在此,必然生疑,觉得我们是故意在此等她,那就是一直在调查她了,这可真是莫名其妙,无妄之灾。”王凝之烦躁地在床上滚了滚。
“是无妄之灾没错,可我们也要小心应对,一来南康公主背后站着的是桓温,她南下必是有所图,二来这事儿总是掩盖不住的,现在或许因为她一路小心,无人知晓,但很快就会被人知道,到时候我们和她在此见面,难免会有朝廷中人怀疑。”
谢道韫缓缓说道,瞧了瞧丈夫一副装死的样子,无奈地推了推他,“我跟你说,这事儿大意不得,南康公主身份特殊,又是朝廷的人,又是皇族,还是桓温的夫人,很难说她会站在哪边,尤其是我们现在出现在建安,她对我们必然是十分提防,说不定还会为难我们。”
王凝之睁开眼,“你说,我们就见一面,行个礼,再给她那几个孩子送些礼物,表达一下友好,然后就溜走行吗?这样多少能显得我们不愿参合她的事儿。”
谢道韫叹了口气,“要是那样的话,还不如现在就走呢,可既然我们知道了她要来,就只能等着,而且照你那样做,别说天下人会觉得我们琅琊王氏怕了她,爹娘那里也过不去,既然遇见了,不弄清楚她要做什么,回家怎么交代?”
王凝之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彻底倒在软垫上,说道:“怎么事儿总是没完没了,我可是被安排去做个隐士的啊,能不能让我彻底执行一下?”
谢道韫听了这话,也只能来一句‘任重道远’就躺了下去,顺便踹了丈夫一脚:“去把午餐给我拿进来,我是不想出去了。”
王凝之可怜巴巴,和妻子针对谁去拿午餐,产生了激烈的讨论,毕竟两人这懒散的样子,也不适合叫别人进来,最终,等谢道韫挥舞起拳头的时候,王凝之就老老实实出门去了,还嘟囔着‘好好地讲道理,莫名其妙就开始动武了,真是欺负人’之类的。
这边两夫妻愁眉苦脸,另一边,建安城外的一处小茶水铺子。
“大长公主,目前我们距建安还剩不到十五里,如果加快些,晚上就能到了。”
司马兴男就坐在一张桌子边,闻言轻轻点头,说道:“不必着急,明日进城即可。”
“是,王凝之夫妻的动向也打探清楚了,他们在周大人嘱托后,便在建安停了下来,现在就住在城里。”
“好,你去吧。”
等到仆役离开,去安排事项,司马兴男就端起茶杯来,轻轻抿了一口。
“母亲,”坐在桌子另一边的,是一个看上去和王凝之差不多年纪的公子,只不过身形笔直,坐姿挺拔,即便是穿着长袍,也遮盖不住他强健的身躯,脸上已经蓄起了胡须,声线平稳,嗓音有些粗:
“琅琊王氏不久前才刚有了新一代,是王玄之的儿子,如今会稽那片,王家的欢庆还未结束,时不时便会有人去祝贺,王凝之是次子,如何会出现在建安?”
司马兴男皱了皱眉,“仲道,有话就直说,你该像你大哥那般,直爽些。”
“是,母亲。”桓济点点头,“我的意思是,来者不善。”
“二哥说话倒是有趣儿,”坐在另一边的两个姑娘,都穿着长裙,外套着轻薄的袍子,稍大一些的开口,“对我们来说,这几乎全天下的士族,都算是不怀好意了,何况是琅琊王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