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之笑呵呵地撩开帘子,让妻子进去坐下,一边给她按着肩膀,一边说道:“今儿大哥跟我说了些话。”
“什么话?”谢道韫眯了眯眼。
“就是年后大哥要入京的事儿,你也知道,现在王家在朝中的职位,多是些散职,但大哥既然入京,就必然是要执掌实权的,加上如今桓温之势未减,长江以北又局势不明”
“直接说重点就好了。”谢道韫往后一靠,脑袋枕在丈夫身上。
“太后已经下令,你爹,谢尚,还有几位谢家的叔伯,各自赴任,兖州,徐州,豫州等地,整肃军纪,为开春以后,招募新兵做准备了。”
“太后这是要让陈郡谢氏,来和桓温分庭抗礼了。”谢道韫淡淡说道。
“没错,既然要谢家对抗桓温,太后必然会对谢家大力扶持,这就多少会跟琅琊王氏,有些冲突。”王凝之试探着说道。
谢道韫却摇摇头,“不会,最多就是些小摩擦罢了,爹爹不会蠢到,以为离开王家,谢家能自己对抗桓温的。况且自古以来,狡兔死,走狗烹。盛极而衰的道理,爹自然是明白的。”
“没错,大哥就是这个意思,”王凝之总算是放心了,笑呵呵地说道,“王谢两家,前些日子已经谈好了入京后的安排,只不过一些小地方上,肯定是会有些摩擦,大家担心你会心里不舒服,这才要我来安慰你。”
谢道韫点了点头,“难怪大嫂今儿跟我说了些有的没的,什么既然嫁了人,就过好自己的小日子,不要为一些琐事烦心,感情是为了这个。”
她抬起胳膊,反手握着丈夫的手,轻声:“夫君,你且放心,我不是那种不识大体的人,再说了,若是一有些争斗,就会影响夫妻,那士族之间,岂不是早已经分崩离析了?”
王凝之点点头,各大士族之间,几乎都有些联姻,这倒也是正常,只不过跟王谢两家没法比而已,如今最大的两个士族,不动则已,一动自然不会是小打闹,大哥说的含蓄,但父亲这么多年的谋划,岂会只是将大哥送入京城?
“再说了,我不过是个女子,还是嫁了人的,你虽然是个男的,可王家也不是你说了算的,何必去担忧这些?与我们能有多大关系?”谢道韫倒很是洒脱,“两家能好好相处,那是最好不过,就算是有些问题,那也不是我们能提前预料的,到时候见招拆招,尽力就是了。”
王凝之笑了起来,拱拱手,“那倒是我狭隘了,夫人器宇轩昂,不为外物所动,为夫受教了。”
谢道韫脸上微微一红,好在这么长时间了,也能习惯丈夫这些话了,只是嗔怪一声:“天天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大哥大嫂是好心,那你就不会直接跟大哥说一声,这都不重要?显得我还需要别人安慰一样,让人家小瞧,觉得我”
“当然说啦,”王凝之接起她的话,笑呵呵地回答,“但我这不是关心则乱么,没办法,我是一个好丈夫,可不就要时时刻刻关注你?”
“呸!”谢道韫一下子站起来,挣脱了丈夫的手,“我去瞧瞧那俩小的,手上涂好药没。”
瞧着妻子离开,王凝之也乐得轻松,有这个一个责任心强的妻子,确实是一件好事,这就省的自己再去看那几个孩子了,不过估计妻子过去了,也还是要生气的。
用脚指头都能想到,这个时候的谢玄,估计已经从挨打的痛苦中走出来,在王家上蹿下跳了。
虽然一般人,到了别人家里,都是比较客气拘谨,但谢玄明显不属于一般人,这小子可是当年在大哥成亲的时候,就跟王献之去偷酒喝的人。
回到书桌旁,王凝之拿起笔来,想了想,开始动笔,既然妻子说了,对贝壳的事情,持一个观望态度,要看看自己能不能做好,这条假隐士的道路能不能走,那就要好好表现一下了啊!
年关将近,估计事儿也少不了,还是要抓点紧才好。
可是王凝之也没想到,居然要抓紧到这种程度,晚饭时候把大概思路草图拿给妻子看,结果谢道韫很随意地扫了几眼,就说了,这两天要去和妹妹住,让自己趁机完善。
就这样,王凝之又一次成为了单身汉,而谢道韫对他那幽怨的眼神视而不见,就让王凝之非常不爽,决定认认真真,闭关修炼。
就这样,王凝之埋头苦干了两天,总算是把贝壳的设计方案做好,屋子里的炭火气,实在有些闷得慌,推开门,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银装素裹的世界。
天边的月刚刚才升起,冬日里的夜晚,总是来的这么轻易,院子里这晶莹剔透的雪,却仿佛要比天上更亮些。
雪还未停,并不算大,只是给这个小小的山阴城,披上了一层银色的轻纱,小院里,树的枝丫上,零零碎碎的雪片中,还有依稀的青黄色。
在院子里提着一根棍子巡逻的徐有福,穿着一件厚厚的大棉袄,活像一只硕大的狗熊,最厉害的是,他还戴着王凝之前几年搞出来的带耳罩帽子,威武得很。
王凝之翻了个白眼,“搁家里头作什么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