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凝之愣了一下,放下手里的筷子,扫了一眼周围的人,正色起来,“是。”
“你想做什么?真的就是爱钱,要做生意?”王羲之眯了眯眼,本来老迈而醉意朦胧的眼里,陡然之间,似乎有凌厉闪过。
王凝之和父亲对视着,回答“自然不是,儿子虽然不成器,也不至于以琅琊王氏之尊,还去行商贾之事,沉迷钱货一道。”
顿了顿,王凝之又继续开口:“儿子以为,琅琊王氏要永立,一在朝堂上,要有足够的实力,权柄,方能锐意进取二在士族之间,要有王氏之威,让天下士族以我为首,以我为尊,方能力有所助三在百姓之口,要有王氏之风,让百姓都觉得琅琊王氏,会关心天下黎民,会成为他们的依靠。”
“大哥所做,在朝堂,我之所为,在百姓,爹爹稳居会稽,是为士族之首。”
“然,我观之百年隐士,百姓虽夸赞,却也不追捧,不熟悉,皆因隐士,乃为引起陛下注意而隐逸,如此便不亲民,即便如阮氏这般的隐士士族,也不过是有个名气罢了。”
“儿子以为,隐士既要做到底,那就要足够亲民,尤其是像我这种,并不打算入仕的隐士,便从一开始,就和其他的隐士们不同了。所求不同,自然行为不同。”
“大哥欲掌朝堂之权,以抗桓温,以敌秦,燕父亲控士族之力,深为保障儿子不才,愿引万民之言,以为辅助,襄助父亲和大哥,复我琅琊王氏之荣光。”
久久的沉默。
王羲之一言不发,只是回过头去,望着外头的雪景。
而大哥王玄之,则在短暂的愣神之后,冲着王凝之笑了笑,轻轻点头。
不论二弟这话有没有道理,这事儿能不能成,这都是他的一番心意,况且,不论他怎么折腾,无非就是用这些做生意,讲故事的手法而已,换句话说,一切看似古怪,却都在控制之中,他一不入朝,二不掌权,哪怕是错了,最多的,就是一句王家教子不严而已,其余的损失,家里都可以为他抹平。
况且,这几年以来,二弟的许多想法,就像是和神仙山合作,听上去都天马行空,但实施起来,却往往是有意想不到的好处。上次在京城,虽然老爹吩咐了,不许问具体事项,但看二弟的样子,也知道事儿办得不错。
这些事情,想起来就让王玄之对二弟的想法,更加抱有希望了,瞧了一眼老爹,等下如果需要的话,自己就帮着二弟说说话。
至于老娘郗璿,在听到丈夫的问话之后,便不再关注这些,只是笑眯眯地瞧着怀里的小孙子,脸上有些欣慰的笑容。
二儿子的想法,虽然是古怪的很,不过从小看着他长大,郗璿是不意外的,反而有些喜悦。
儿子们都长大了,能给家里做事,能为爹娘分忧,更重要的是,他们都很好,聪明有想法,这才是家里最大的幸运,否则只是会听话,能干事儿的,等自己和丈夫老去,王家可怎么办?
树大招风,一旦王家的后人,没有能力维持王家的局面,那王家自然会被人吞噬。
至于二儿子这想法,能不能实现,无所谓,有的是时间给他去实践,大不了就错了,又能如何,只要自己和丈夫还在,那就稳得住。
最好的是,聪明的儿子们,并不会互相争权夺利,家里的决定,对二儿子来说,确实有些委屈了,虽然他那个性格不适合做官,但年轻人,谁不想傲视群雄呢?
就连丈夫年轻的时候,不也是个傻小子?
但所幸二儿子,心底里,还是知进退的,尤其是家里头,弟弟们都是老大一手带大,从小教育读书写字的,自然也都和大儿子亲近。
想到这里,郗璿就很是为自己当年让大儿子来教育弟弟们的决定,而感到骄傲。
何仪则是大吃一惊,王凝之这些话,可谓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平日里,隐士的故事,那当然是听得耳朵都要生老茧了,从汉末三国时期,隐士之风便已日渐盛行,到了如今,哪个高门大户家里头,提不出个先辈隐士来?
可照王凝之说的这种隐士,那可真是与众不同得很。
虽然对于王凝之时不时的异想天开,何仪也是知道的,但能到这种程度,确实超出了自己的理解。
不过何仪对事情,也是有自己法子的,既然不明白,那就不说话,不表态,等着丈夫来做决定即可,于是便瞧了瞧丈夫的神色,打定了主意,只关注着郗璿怀里的王安之,然后竖起来耳朵,等着听结果。
谢道韫则很是随意,毕竟这事儿,丈夫已经和自己说过了,对于丈夫的判断,谢道韫是愿意相信的,虽然听着有点儿玄,但想想,若是真的能执天下人之口,那不就是所谓的文坛领袖吗?
虽然大多的文坛领袖,都是少年崭露头角,多年苦心学问,老了的时候,往往受到士子百姓们的追捧,但丈夫这样做,说不定能有更好的效果。
只是,要过父亲这一关,恐怕没那么容易了。
沉默了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