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国,你说真的本性难移吗?”
拜送吴国太子南返是件大事儿,本来都返回长安城办公了的三公九卿百官群臣,数千的郎官系统全都被召唤而来,在霸陵,南北军列出了壮观的军阵,千羽骑郎大旗恭送,就连新帝刘启亦是穿戴上了黑衮袍,亲自登台恭送刘闲,这面子给了十足,足以媲美当年刘邦在汉中拜将韩信那样了。
可是拜送着刘闲翻身上马,汇入了还穿着毛皮,头上扎着秦髻,与如今关中汉民已经显得格格不入的秦胡骑队中,开始东进,过潼关,再转南下,返回他的故土去。
可是目送着刘闲离去的背影,已经黄袍加身的刘启却是忽然有点迷茫模样的摇了摇头,旋即侧首询问向了丞相张苍。
但这话却让生性严厉的张苍第一时间重重摇了摇头。
“老臣认为本性难移,如项羽,一生狂傲未曾低头,吕不韦狡诈多算,后死于投注,司马迁刚正不阿,宁受腐刑切身之痛未改其志,所以贤臣小人,平时言行举止皆可见!”
拿出前知一百年,后知一百年的博学,张苍断然否决了刘启的问题,可听着刘启却是禁不住重重摇起了头来。
“那你是没见过初入长安时候的刘贤。”
脑海中,似乎又回想起了那一日,景皇帝双拳竟然都忍不住微微拧紧,额头上青筋微跳,足足过了一分钟,刘启这才吐出一口气来,轻哼而出。
“这一次,朕还以为又要举一次棋盘了。”
另一头,端坐在稳稳当当的加弹簧减震,吴式马车中,刘闲现在的恼火反倒是没有一个多月之前,知道了刘启宫中密谋,上位第一件事儿拿自己开刀时候那样多了。
就好像后世在公司里,甭管你是不是陪着公司一起成长的码农,老板一句话,就算熬到头都秃了不照裁你不误吗?
代入身份这一点,刘闲也心平气和下来,窝在了他上好羊绒褥子中,缩在了车厢的一角,哼哼唧唧的像个老爷爷那样,另一面召春和他很对应的缩在另一个角落织着毛衣,正对着刘闲的周久轲也在忙活着小零活。很有典型大汉贵妇的姿态,而且一面忙活着,她一面还轻松的念叨着。
“话说,这位新帝还很温文儒雅的,不像是心胸狭窄之辈,说不定稳了吴国,再蒙召回京师也说不定。”
“哼哼。”
马车里最忙碌的一个就是韩秀儿了,刘闲就算被裁了整个分部,依旧是小老板,她这个“机要秘书”也得继续给刘闲“剥削”,继承了韩家分析形式的锐利眼光,此时,这几年来自于吴国的文书全都交给她来整理着,以前不太注重的情报如今却成了燃眉之急,忙得她跟社畜似的,眼睛都花了。
可是听着周久轲的评价时候,这位刘闲身边的腹黑魔女嘴角却禁不住勾起了一股子冷厉的笑容来。
而且一边看着情报,她还一心二用的随时瞄着轻纱覆盖透光的马车窗户,正好这功夫前面的道路明显高了一块儿,她嘴角还更加冷厉的勾起,放下信笺薄,伸手到刘闲这头,她哗啦一下彻底将窗户拉开,让外面还飘着雪花的冷厉空气一下子吹了进来。
“老爷,长安一景灞桥到了,此次一别,再见不知何夕,请老爷观赏一二如何?”
刺骨的冷风吹得刘闲禁不住激灵了下,他挺讨厌这寒冷的,但韩秀儿的小动作刘闲一路也看在了眼里,知道她话里有话,便跟着抬头向外张望了出去,然而这第一眼看下去,他双眸都忍不住危险的眯了起来。
果然,韩秀儿让他看得就不是什么桥,砖木修建的拱形灞桥头,而是桥头的旗杆,旗杆下,一具人体早已经冻得僵硬,大头朝下的被吊着,看得刘闲错愕了片刻,忽然忍不住剧烈的一哆嗦。
他的合作伙伴,一时间和他还有都能共称为文帝期前三巨头的邓通,哪怕是脸颊都因为寒霜而冻得褶皱,他也不可能认错,这一幕让刘闲屁股都好像触电那样,一激灵的霍然站起。
当初他为了卖文帝面子,将自己跑业务一个一个地级商拉拢起来,遍布观众行商路线的皇恩集团交给邓通来打理,一方面降低文帝对自己的猜忌,另一方面也是想给他势力,让他在朝中也替自己撑起来。
怎么也没想到身为上大夫,而且还拥有诸多商铺脉络的邓通,这头汉文帝尸骨未寒,那头就被景皇杀了,还暴尸于此!
恐怕这也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吧!刘启赌的是他绝对甘心交出兵权,定然会引兵造反!所以以雷霆之势拿下邓通,防止他里应外合。
而且邓通之死还有一大原因,他不过是蜀郡边远来的一个小小地主寒族,出身就跟后世拿不上台面被鄙视的董卓一个样,却高居上大夫官职,不少跟着汉高祖打天下的大庶长,公大夫才做个区区小吏,凭啥啊?
邓通被拿下恐怕长安功臣派背后都有出力,景帝杀他反倒是收买人心了,只不过对于刘闲来说,却是好坏掺半,恐怕他苦心经营,串联在一起的商业同盟皇恩集团现在已经开始被掠夺,要分崩离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