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尹又一次于梦境中穿行,大地苍茫,刀剑如草芥随意插在平地,夕日低垂,黄昏余光星星洒落,成群的乌鸦在渐渐昏黑的天空下掠过,降落在了老树虬枝之上,发出异常渗人的鸣叫。
他四顾茫然,只能不断地向着地平线的终点踏步。
仿佛是片刻,又好似长达一生,向着地平线踏步的宋尹终于在这片插满刀剑的大地上见到了其他的人。
那人单手持剑,负手而立,黄昏余光洒落,照的剑身明晃晃耀眼非常。
宋尹尚未开口,那人便转过身来,是张棱角分明,丰神俊朗的脸,他望着宋尹,似笑非笑,仿佛有意在这等着他一般。
“想学剑吗?”男人将剑柄递向宋尹,示意他接剑。
宋尹伸出手,在要触及剑柄时又收了回来,“我既以许下宏愿,便以刀剑为一生之敌,不可。”宋尹摇了摇头,眼神坚定。
“哦?”男人一挑眉,有些轻蔑的笑了一声,“那你用刀剑与人对敌又作何解?一面誓要折断刀剑,一面却在生死之间毫不犹豫的唤起刀光剑影对敌?刀剑于你而言到底是何物,有想过吗?”
宋尹忽地倍感头疼,他抱头俯身,身形摇晃,耳边似乎响起刀剑相撞的兵刃声。
“刀剑于我为何物……”他喃喃自语,眼神空洞无物。
男人站在一旁默然看着宋尹抱头摇晃自语。良久宋尹仿佛被抽干了气力瘫坐在地上不起时,他才将剑柄反转成剑锋指向宋尹,“先折此剑。”
宋尹望着显露寒芒的剑锋,有些恍惚出神,直感觉下一刻,锐利如此的剑锋就要刺出直穿自己胸膛。
他艰难起身,明明没有受丝毫外伤,仅被男人随口一问,自己就好似要在无边大道中迷失。
男人纹丝未动,始终以剑锋直指宋尹,宋尹直感觉剑罡逼人,有如天地间有无形牢笼,让自己不能动弹。
宋尹调动体内灵气,在男人剑锋逼压下艰难横笛,笛声断断续续,走调严重,有如古藤老鸦发出的令人不悦的鸣叫,若是有小镇人在旁,兴许要来一句“您有考虑去私塾教孩子声乐吗?”,男人倒是并未在意,不发一言,持剑如松。
水龙虚影在半空中凝聚又消散,凝聚又消散,如此几次后,才完全凝聚,发出好似笛声的龙吟之声,而后有如雷电般迅速冲向男人手持的三尺长剑。
水龙呼啸冲过,三尺长剑丝毫未损,甚至像是被刻意冲洗了般显得更为明亮。
男人带着点玩味的笑容看着宋尹,“你凭何折刀剑?”他问道。
宋尹晃神好一会儿,猛然出拳砸向男人,只是出拳毫无章法,像是镇子上的泼皮无赖仗着自己力大胡乱出拳,乱打一通。可宋尹却不管不顾,心中只管出拳,似乎要将所有压抑着的情绪以拳递出。
男人随意躲过宋尹出的每一拳,并在间隙中以剑身拍打。“凭你这双无力的拳头吗?”他发声肆笑,好似宋尹双拳真的软棉无力惹人发笑一般。
男人像是只逗弄耗子的猫,等觉得无趣了,便提起三尺长剑作长虹一划,剑罡之盛,地裂三千里。
宋尹被一剑击飞千里,落地周身便即化作血泊。
男人一步跨出,瞬间到宋尹身前,他蹲下身,将剑柄递出,“此剑名为天子,执此剑,天下剑皆从,天下剑你皆可随手而折。”
宋尹倒在血泊中,思绪恍惚的听着男子的话语,他嘴角扯了扯,艰难的抬起手伸向剑柄。
男人笑意甚浓。
那沾满血迹的枯手在将要碰到剑柄时忽地握成拳状,如蜻蜓点水般轻轻碰了下剑锋,而后便又垂下。
男人一愣,忽而大笑。
梦境忽地崩碎,宋尹猛然睁眼。
入眼依旧是朱红色的雕花木窗,一把支起的古琴,粉色纱帘以及升起阵阵袅袅香烟的古色香炉,与第一次昏迷清醒时无异。
只是稍有不同的是,有一道纤细的身影伏在妆台上,似是浅浅而睡,仅看背影,便知是位清丽出尘的女子。
宋尹知是苏颜,不愿弄出动静惊醒她,便只是安安静静的望着少女侧脸。
画着梅花妆,却不显艳,清雅淡丽,如朵欲开的夏花。
他觉得少女好看极了,虽然第一次相见便这么觉得,可那与这次是不同的。就像初盛开的朵桃花,初时发现枯叶中有这么一抹颜色便觉惊艳,再看时亦觉惊艳,却并不是因为那抹颜色,而是因为它是那朵桃花。
宋尹嘴角不自觉的翘起来。
“真好。”他躺在床上开口却并未出声。
徐闲自幼因父亲在外,没有玩伴,养成极为孤僻的性子,及稍年长时,又学个纨绔子弟的样子,四处滋事已望引起注意。
他一直觉得自己像个幽魂恶鬼,没人在意没人注意。
但又不完全是,以前有老爹,阿婆,现在能安静的待在苏姑娘身旁。
总归不是一个人,孤零零的。
许久后,少女才起身伸了个懒腰,随意勾勒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