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尹阿鼠,为求自保,四处求爷爷告奶奶,散尽家财,他现在在长安城也是排得上号的大富商。
简单来说,他是见过大世面的人。
毕竟平康坊那地方,最不缺的就是花钱如流水的权贵郎君,见得多,知道的也就多了。
紫熟绵绫这种布料,民间几乎没有,多用作官服选料,还得高官才行,至少是三四品的大员,一般人便是有这种布料,也不敢乱穿。
所以,张礼当时一眼就认出来了紫熟绵绫的料子,知道少年的身份不简单,虽不想卖客栈,却又不敢不卖。
当年得罪尹阿鼠,险些家破人亡,当下这位能穿紫熟绵绫的布料的少年,地位与尹阿鼠相比……嗯,不用比较,反正不是他一介商户惹不起的。
当时也不敢赌少年的心性,谁知道少年是不是另一个尹阿鼠,总不能因为一间客栈,真落得个家破人亡的地步吧?
真要因为守着祖产不卖,从而导致家破人亡,估计老祖宗的棺材板都压不住,怕是要跳起来给他两巴掌,骂他迂腐。
加之,少年当时给出的价格着实令他心动,客栈的生意又不太好,索性也就卖了,带着一家老小去了泾阳县。
前两日回长安城探亲,昨儿个顺道来客栈瞧了瞧,见少年坐在柜台后亲自坐镇,便忍不住提了一嘴,“小郎君,您应该找个掌柜。”
毕竟,他知道少年的身份不简单,说不定就是某位侯爵的子嗣,甚至可能是某位公爷的子嗣,而商业乃贱业,一位勋贵之后从事贱业,实在有失体面,会沦为勋贵之间的笑柄的。
倒不是说大唐没有从事商业的勋贵,只是这些勋贵人家聪不会亲自出面,都是安排府上的管家仆从掌管。
让张礼没想到的是,少年当时沉吟了一会儿,便对他说:“你要不要来客栈做掌柜?”
张礼当时兴奋的差点没蹦起来,想都没想,当场便应承了下来。
以前他是商人,是贱籍。
现在他还是商人,还是贱籍。
但不同以往的是,他是替某位侯爷甚至国公的子嗣办事。
籍贯虽没有什么变化,可地位却是远非当年可以相提并论的。
若差事办得好,再求求身份尊贵的少年,自家后辈脱掉贱籍也并非难事。
为表衷心,他昨日便留在了客栈帮忙,客栈打烊后方才回去,今日一大早就来了,来时,客栈连门都没开。
张礼是位好员工,这会儿便跟少年提议道:“东家,您看我们是不是想想法子,这店里的生意实在不景气。”
东家这个称呼,是少年吩咐的,张礼不懂是什么意思,也不敢问,反正少年这么吩咐,他便这么喊了。
一如前几年出现的“少爷”一词,大家也不懂是什么意思,不过自家郎君吩咐喊少爷,下人们也就喊了。
渐渐的,“少爷”一词便在长安城流传开了,现在谁都知道少爷就是对自家主家的小郎君的称呼,有些消息灵通的,甚至还知道“少爷”一词,其实是从皇宫里流传出来的。
大概也是因为从皇宫里流传出来的原因,大家都觉得“爷”这个称呼显得贵气,所以现在长安城里的各种少爷、老爷,都快烂大街了,但凡身边有个侍女仆从的都敢称爷。
少年嗯了一声,“过段时间便好了,不用担忧,修之能做到掌柜因做之事便好。”
“东家安心,在下必当尽职尽责,只是这生意不景气,在下看着着实忧心,白拿您的工钱,心中委实难安,在下有一计,若施行,必然财······”
张礼没有说下去,隐隐有些后悔,自己就不该在少年面前谈钱,不仅显得自己势利,且显得东家也好似一切向钱看,幸好周边没人,若有识得东家的郎君,岂不是让东家沦为勋贵之中的笑柄。
少年好似看穿了张礼的想法,不在意的笑道:“商人逐利,修之不必耻于谈钱,当然,也不用想什么法子,开门做生意总有冷清的时候,会好起来的。”
遇见这么一个佛系的老板,能白拿工钱不用干活,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郁闷。
张礼无声地叹了口气,点了点头,却是没敢再多说什么。
少年也不多言,朝大堂侧后方的偏门走了过去。
目视着少年关上偏门,背影消失在视线中,张礼收回目光,转而看向人来人往的大街,继续无聊的发着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