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六,还真的坐得住么?”李屹低低的声音传来。
宋通立即睁开双眼,看去铁栅门外那个朦胧的身影。
“有紧要的事,命你前去。”李屹低声说着,身体一动不动。长明灯将他暗黑的影子,投放在牢舍内的地面上。
“嗯。”宋通坐在土榻上,看向李屹。由于是逆光,他见到的是一张模糊的脸孔。
“河西,凉州。”李屹继续用毫无声调变化的语气说着,宋通只觉得这声音不是发自他的胸腔、咽喉、口中,而是来自虚无。
“嗯。”宋通略作回应,仍未动身。
“阿史那博恒与曹世宇,各被打了二十杖后,”李屹平静地说着,“调去了河西节度使府做傔从(即侍卫)。”
宋通口中“哦”了一声,两腿也从趺坐的姿势,转为垂下土榻。
因为自己于突然之间刺杀安禄山、史思明,站在近处的阿史那博恒等人来不及做出阻拦的反应,才致使他们收到这件事的牵连。这样想着,他心中很是愧疚。
“是宋某连累了好同袍,致使他们调离了禁卫军。”宋通带着满怀歉意,慨叹着说道。
李屹听到这话,不禁发出一声冷笑,随即问道:“你也想去吗?”
宋通不用多想,立刻回道:“我去!”
李屹“嗯”了一声,再用低沉的声音说:“正要你去!已请来密旨,要你追上去,杀死阿史那博恒!”
宋通仿佛没有听清,摇晃了一下脑袋,呆呆地看着李屹暗黑的身影。
“有人密告阿史那博恒,说他是东突厥的细作!现已查明,确有此事!”李屹靠近铁栅,低声说道。
宋通立刻感到震惊,一时说不出话来。
突厥的起源,在唐代就莫衷一是。有西海(今咸海)说、漠北说、平凉说、高昌说等。但据此可大致了解,其发家地在西北一带。
其人员构成,是一些草原大漠的游牧民族,贵族姓氏为阿史那、阿史德,部落有舍利吐利、拔颜等。
与其他曾经强盛一时的草原帝国一样,突厥人也在征战中,融合或者役使着如匈奴、柔然、铁勒、葛逻禄、拔悉密等诸族。
以凶残狡诈的狼为图腾,强大起来的突厥人,对于中原帝国的威胁不言而喻。
盛极而衰。草原帝国天然就需要保持弱肉强食的本色,即便是对待内部人也是一样。
突厥分裂为西突厥和东突厥。势力较弱的,号称十姓部落的西突厥,最先被大唐贞观年间的名将苏定方平灭。其余逃散部落,穿越葱岭而去。
实力强大的东突厥,霸居着漠北无边的草原荒漠,仍旧时常侵袭大唐。
Nozuonodai。同样是贞观年间,大唐名将李靖(堪称战神,著有《卫公兵法》等军事著作,可惜没有完整保留下来)、李世勣,兵法漠北,将东突厥灭亡,其领地尽归大唐。
阿史那系的后裔阿史那·骨咄禄,重新纠合残部,经过不断征战后,东突厥帝国重新建立,史称东突厥后汗国。
李屹见宋通发呆,就询问道:“不是很清楚吧?宋六来自山南东道的归州,对于漠北的事,不很熟悉,也是理所当然。”
宋通缓缓地站起身,默默地说道:“现今的大汗,称为登利可汗。大唐与突厥汗国,或征伐,或交好。但突厥人,或是因为贵人们的贪得无厌,或是因为荒漠中的天灾人祸,时常还是会侵掠大唐北部边地。尤以黄河河套的朔方地区,被他们侵扰不断。”
“嗯,宋六真是行伍的大才!对于天下事,了解甚多。”李屹称赞道。
宋通慨叹着说:“人的贪婪天性,真是欲壑难填啊!”
李屹立刻气愤地响应着:“吐蕃与大唐联姻,为甥舅之亲;突厥每年得到大唐数十万匹绢帛,名为改良马匹,其实也就是襄助他们的意思了。但这两方非但不感恩,更还密谋,欲要从大唐南北两个方向,夹击大唐!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宋通缓步走向铁栅门,与李屹对面而站:“这与阿史那博恒有什么关系?他的名籍不是显示十余岁时,父母就都被突厥的游骑兵杀死了吗?既然如此,他与突厥应该有不共戴天之仇,怎么会,会是突厥的细作呢?”
两人离得近了,李屹脸上的暗影,也就减少许多。
“呵呵。”李屹的嘴角一咧,冷笑着说,“我们当然事先不知,否则早就杀了他了。阿史那博恒的姓氏,原本说是祖辈有替突厥人卖命的人,得到战功后被赏赐的。这倒是没错的,可是,”
说着,他再走近一步,与铁栅内的宋通相距不足两尺:“有人于两月前密告后,我们立即派人去到朔方地区查访,终于找到一个未被灭口的人,说出了实情。”
随后,李屹再次压低声音,将访查的事说了出来。
突厥人在遇到灾祸时,蓄养的羊只、马匹大量死亡,也就不能以正常的贸易,与大唐交换来所需的生铁、绢帛、粮食等物。
因此,狼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