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诲坐骑的马蹄,踏在冻得坚硬的石子路上,“嘚嘚”的回响在清冷的街道中。曹世宇呆站许久后,觉得两手也是寒凉。
抬起手,他一边往手中呵气,一边心中暗笑:如此就好,既然都是按照计划进行,最终必将一切如愿可知!
清晨的街道中,马蹄声也已消失,曹世宇呆看薄雾许久,再转身小跑着回去复命。
跑入节度使大堂,他却见到阿史那博恒已然先站在那里。
“孙副史怎么说?”崔希逸看到曹世宇有些迟疑,立刻开口询问。
曹世宇不敢再乱看,连忙低头施礼说道:“孙副史只说必要不敌辛苦地为大使效力,接过大使送去的新靴子,他感动得热泪长流,哽咽着说不出话来。随后,他转让我向大使再三拜礼……”
“好了,你退下吧。”崔希逸听到这些,知道孙诲心意已决,也就不再让曹世宇啰里啰嗦地说下去。
曹世宇施礼后,再瞥了阿史那博恒一眼,就走去大堂门外的廊下继续番值。
崔希逸沉默片刻,看向阿史那博恒,却不禁发笑:“阿史那副史,即便你与曹世宇同袍情谊深厚,却也不必如此呆看不舍。”
阿史那博恒连忙站好,再次施礼:“我见他略微有些寒颤,或许是天冷所致。近来,我也的确想要对侍卫们多加习练。”
“嗯。”崔希逸看着高大健硕的阿史那博恒,心中很是喜爱这个威猛的汉子,“如此虽好,但是,”
说着,他笑了起来:“须知他人未必都如你一般健壮。习练自是应该,但不要疲累过度。”
“喏!”阿史那博恒立即答道。他虽然粗鲁,但对威严中更还凸显儒雅风范的崔希逸,只有由衷佩服得五体投地。
“新年元旦临近,你辅助仓曹,给予各处驻军配发酒肉粮米。”崔希逸微笑着继续说道,“兵士们多少也有一些缗钱的赏赐,让众人开心一些。”
“喏!”阿史那博恒听罢,立刻觉得浑身来了力气。
见崔希逸只是微笑不再发话,他也就施礼后,迈着愉快的步伐走出大堂。
出得大堂,寒风扑面而来,阿史那博恒看看荷枪静立在大堂门外两侧的侍卫们,大声说道:“每时辰更换一次番值!但当值时,谁要稍有疏忽,立即杖责!”
“喏!”包括曹世宇在内的一众侍卫们,齐声回应道。
随着元旦的逼近,天气也更加寒冷。
白天下了一场雪,虽然不大,但院内的松、梧桐等树的树枝上,也是银白一片。
入夜,众人因为天冷,都早早地钻进被窝里安歇。阿史那博恒却觉得心中烦躁,不能入睡。
辗转许久,他迷糊着睡去,却再梦到了小时候在大漠草原时的情景。
——阿爸掀开毡帐的门帘,大步迈进,风雪也随之而入。
正在哼唱着动听歌谣的母亲,赶紧放下手中纺织羊毛线的活计,走过去把门帘堵严,再接过他手中拎着的野兔。
“只猎得这么小的一个家伙。”阿爸发着牢骚,但是语气里却还是有些欢快。
“都上天和草原之神的眷顾,是狼神的恩赐。”母亲嘴里不住地念叨着。她先把瓦罐倒入清水,架在燃烧着的干牛粪火堆上,再把野兔收拾干净,分割成小块后,就放进去熬煮。
阿爸坐在一边,把冰凉的大手,向阿史那博恒和弟弟身上裹着的皮袍里伸去。他口中笑着说道:“来,让阿爸暖暖手!”
兄弟二人被冰得直哆嗦,纷纷躲避着、笑着,又还惊叫不停。
阿爸装作生气的样子说道:“我们突厥人,禁不住这一点点寒凉怎么行?”
兄弟二人看着火光映射着阿爸严肃的脸庞,吓得不敢再挪动身体。阿爸倒也不再把那双大手伸来了,坐去火堆旁烤火。
“还在胡说。”母亲在旁边嗔怪道,“明明你是同罗人,我是康国人的。”
“嘿嘿,反正我的祖辈,都是跟着突厥大汗驰骋草原、荒漠的。听爷爷讲过,他的阿爸,还做过突厥的‘大设’那样的将军呢!说是来往万里,一眨眼就打个来回。”阿爸神往地说着。
随后,他的眼神又黯淡下来:“哎,只是现在,我不过是个靠着放几只羊,打几只野兔、野羊过活的懒汉罢了。”
“莫再乱讲了。现在这样子,不比杀来杀去,冷硬僵直地躺在冰雪地里喂野狼好吗?”母亲边搅动着瓦罐里的野兔肉边说着。
盐巴才撒进瓦罐里,野兔肉的香气就弥漫在毡帐中了。
弟弟目不转睛地盯着瓦罐,不停地抿着嘴巴,吞咽口水。而阿史那博恒只是呆呆地看着阿爸。
此时的阿爸不再说话,但是他眼神里的那份坚定,健硕身躯中隐隐蕴含着的无穷力量,分明可以使阿史那博恒小小的男子汉的心里,生发出无限羡慕。
也在盯看煮着野兔肉瓦罐的阿爸,似乎察觉到阿史那博恒的注视,不仅回过头来,带着笑意喝问:“呆看什么?!”
阿史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