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当年离京的时候,满腔的愤恨,差点就把倍之这件事做出来了,可贺章终究是没有做。
一念之差,天壤之别。
若是贺章真的选了用倍之的手段和陛下作对,此时坟头草怕是已经三丈高了。
陛下又不是拿不动刀的人,破坏大明国法朝纲,皇帝甚至可能动用非刑之正司法程序,把贺章送进解刳院里雅座伺候。
贺章没做,所以他现在是都察院总宪,若是这趟全须全尾的出使归来,他就不用看任何人的脸色,堂堂正正的做这个总宪了。
贺章坐在书桌前,写好了一封信,用火漆封好说道:“这封信里有给你们母子保命的东西,若是我在塞外不幸罹难,消息传来,你立刻把这封信交给胡尚书,他会保下你们母子。”
“我贺某虽然不才,但是自永乐年间中举至今,为官亦算守正,可是得罪了不少人,若是我死了,树就倒了,他们必然对付你们母子二人,这就是你们的保命之物。”
贺章这番话,其实是都察院如此糜烂的一个原因。
都察院主监察,一旦保护不了自己,人死了,树倒了,还不算完,妻儿跟着遭难。
陈氏收拾东西的手为之一顿,愣愣的问道:“是黔国公府吗?为什么要交给胡尚书?”
贺章在云贵川和黔国公府发生了许多的冲突,黔国公府违制,侵占田亩三万余顷,贺章弹劾黔国公府,黔国公府陈情,但还是被削减了两万余顷田亩。
黔国公府是权贵,现在贺章是总宪,黔国公府不敢怎么样,但是贺章一旦死了呢?
贺章笑了起来说道:“的确是和黔国公府有关。”
“我和黔国公府的冲突,那是公事,黔国公府做不出这等事来,做出来,他们还是黔国公?”
“我若是死于国事,那必然是英烈册,他黔国公错非疯了,才会跟我这个死人置气,不过是一些沐氏一些旁支,动了不该动的歪心思。”
“至于交给胡尚书”
贺章停顿了下来,他很早就在酝酿这封信,可是他不知道应该交给谁,思来想去,翻来覆去,似乎只有胡濙可以被信任,只有可以做这件事。
于少保不行,于少保太过刚正了,会把这件事放到台面上说,到时候陛下也是左右为难。
胡濙诚无德,做这些事,最为合适。
“这里面是什么?”陈氏拿着书信疑惑的问道。
贺章想了想说道:“不上台面的烂事,黔国公府的一些烂人和三大宣慰司里外沟通的烂事,和黔国公府没什么太大关系。”
“因为不能上称,所以才会让胡尚书去处理。”
黔国公沐斌景泰元年离世,离世之后,沐斌子沐琮尚在襁褓之中不得镇,不得不让定边伯之孙的旁系沐璘代镇。
沐璘善战,在云贵本就有威名,但本身年龄不大,所以黔国公府的一些旁支,就盯上了沐璘这个代镇。
这里面就是一些贺章收集到的证据,但不是铁证。
黔国公府一向忠诚,即便是到了旁支手中,这一点丝毫没有改变,沐璘毕竟是代镇,也不太好处理一些人。
而且这件事不太好上台面上说,若是陛下因此牵连黔国公府,甚至动了黔国公府内迁的心思,那大明云贵边疆立刻就会有大患。
但也算是功劳一件,是贺章留给妻儿的“买命钱”。
“若是我回来了,我自然会和继续追查下去,就不劳胡尚书代办了。”贺章叮嘱着妻子。
陈氏小心收好了信,抿了抿嘴唇说道:“一定要活着回来。”
“安心。”贺章又坐到了书桌前,并未动笔。
他在这一刻,恍然明白了胡濙的真正目的。
胡濙的目的,当然有挟私报复,当了四十年的官,他被人在奉天殿上,被人骂无德,胡濙要没点脾气,那还能坐得稳礼部尚书?
说胡濙作为奇功牌在身的明公,还是希望大明今日好,明日好,日日好。
胡濙这么折腾他贺章,也是锤炼他,让他真正的成长起来,把都察院的歪风邪气彻底杀住。
大明从冬序之中走了出来,但是都察院像是仍在冬序之中,跟不上时代的潮流,必然会被时代所淘汰。
贺章忽然发现自己陷入了胡濙的逻辑陷阱之中,他被坑的这么惨,还要感谢这人,甚至还要将家人的生死,用大功托付给他。
贺章悔不当初,自己就不应该弹劾胡濙无德。
次日起的清晨,礼部开始了一日的部议,许久没有出席部议的胡濙,罕见的出现在了部议之上。
胡濙现在很清闲,毕竟岁数大了,精力限制了胡濙,他每日去泰安宫教授皇嗣们读书,还要为陛下洗地。
但是没有人怀疑胡濙在礼法上的专业。
“这次陛下决定让贺总宪去,大家都清楚,胡某和贺总宪的矛盾,但是,国事为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