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复有些头疼的看着伯颜帖木儿,撒马尔罕的局势实在是太过于惊心动魄了。
他已经数十日没有睡好,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心事重重,总是浅眠,稍有风吹草动就会勐地警醒,当年在集宁受的伤开始隐隐作痛。
但是他不敢深眠,一旦睡死了过去,怕是再睁不开眼看明日的太阳。
“大明使团估计明日就可以到达撒马尔罕,碎叶城已经收到了使团的文牒。”伯颜帖木儿回答了王复的问题,而后看着面前温润如玉的男子,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开口。
伯颜帖木儿想要劝一劝王复,也先和王复火并,对康国的局势非常不利,外有豺狼虎豹,内有兄弟阋墙,各部族矛盾重重。
王复可是也先,异父异母的亲兄弟,金杯、金刀为凭。
如果也先和王复火并,无论谁赢谁输,最后的结果都是为他人做了嫁衣。
多少人虎视眈眈,希望这个刚刚建立起的康国,如同流星一样,一瞬即逝,灿烂而短暂。
伯颜帖木儿斟酌用词,想了半天说道:“王咨政,大哥也不是非要南征帖木儿王国,那卜撒因反复挑衅,可帖木儿王国的情况大家都清楚,卜撒因绝对不敢出城作战。”
“大哥就是跟王咨政置气,王咨政别跟大哥一般见识。”
王复盯着伯颜帖木儿,平静的问道:“一般见识?”
“大石是三岁顽童吗?置气!他跟我置气,毁的是康国的基业!南征重要还是西进重要?大石不想着怎么做可汗,非要意气之争,把国事当儿戏?”
王复的语气平静,说的话一点都不客气,也先心里想的王复自然明白,也先现在有些投鼠忌器,王复权柄极重,却没有削权的门路。
也先就是借着南征,将康国上下短暂进入军事紧急的状态,一切以戎政为准的前提下,削权就顺理成章。
所以,王复才会说也先拿国事做局,是意气之争,是三岁顽童的行为。
帖木儿王国、奥斯曼王国、康国眼下三足鼎立,微妙平衡,一旦康国攻打帖木儿王国,必然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而法提赫就是要做那个渔翁。
而且一旦开始南征,康国内部因为大军尚在,慑于大军的诸多部族一定会蠢蠢欲动,在南征开始时,康国立刻就会陷入内忧外患,一旦军事冒险失败,康国顷刻间灰飞烟灭。
王复用力的拍着桌子说道:“大明蠢蠢欲动,对西域虎视眈眈非一朝一夕之事,自从景泰三年彻底平定河套之后,大明一直在谋划西进之事,步步蚕食,时至今日,仍然未曾派兵攻伐。”
“难不成我康国比大明的底子还要厚重,大明输不起,康国输得起吗?!”
王复本就有些亢奋,休息不好戾气极重,国事繁杂,也先这个大石还净添乱,王复的心情能好才奇怪。
“是是是,王咨政说得对。”伯颜帖木儿擦了擦额头的冷汗,王复平日里待人温和谦让,但是这发起脾气来,确实有点吓人。
伯颜帖木儿看着王复那浑身的煞气,还以为此人是个将军,而不是个文人。
王复一股郁气结于胸口,额头的青筋抽动了两下,勐地站起来说道:“你回去告诉大石!就说我王复说的,康国南征帖木儿王国,无异于正统十四年,稽戾王亲征!”
稽戾王亲征?
伯颜帖木儿额头的冷汗更重,应了两声,奔着兰宫正殿而去,小心斟酌着王复的话该怎么说,王复原话告诉也先,也先怕不是要被气炸了。
伯颜的本意是斡旋二人之间的矛盾,而不是扇风点火,他这个弟弟实在是太难了。
“王咨政,知道错了吗?”也先坐在王座上,眼神微眯看着伯颜帖木儿,冷冷的问道。
伯颜帖木儿一听这话就知道,他这个大哥,真的老了,一旦老人变得像小孩子一样,那就是真的老了。
老小孩,老小孩,这一开口就是在斗气,彷佛康国的安危不重要,反而是和王咨政争出个胜负才重要。
伯颜帖木儿眼珠子一转,俯首说道:“王咨政知错了!”
“他跟我说,大石要亲征赫拉特,灭一灭卜撒因的气焰,咨政院鼎力支持,一应粮草军备,只需两月就可以筹措,不耽误开春之后,大石亲征。”
也先闻言,嗤笑了一声,坐直了身子,扶着一根拐杖便站了起来说道:“本该如此,我才是康国的大石。”
“那就准备升帐议事,看看如何亲征帖木儿王国,卜赛因的嘴太臭了!”
伯颜帖木儿扶住了也先的胳膊,慢慢的走出了兰宫正殿,来到了连廊外的天井旁,冬日的暖阳洒在了兰宫的穹顶之上,琉璃和宝石熠熠生辉。
伯颜帖木儿扶着也先坐下继续说道:“我已经叫了十二团营的十二指挥使,明日就可以升帐,大石以为如何?”
也先终于心满意足,他知道他自己老了,去年的时候,还能到天上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