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浦匠城的城墙仍然是砖墙。
“一共不到五十万银币,比北衙便宜多了。”朱祁钰看着偌大的城池说道:“李宾言也就修了个城墙和坊墙,其他的都是工匠们自己修的。”
北衙为何建了十三年,其实多数时间都在建皇宫,而且主要成本也集中在皇宫上。
比如皇宫的地面砖石名叫金砖,是从苏杭地区运到京师铺设,周期长成本高,大明皇宫的一道窗栏都要三千多两银子。
窗栏真的值三千两银子吗?
这每过一次手,都要沾一点油,自然昂贵无比。
青浦匠城则完全不用这种顾虑,充斥着一种粗犷实用的风格,城池的格调是大开大合。
车驾来到了南门的承恩门前,看到了等候已久的李宾言、陈宗卿、雷俊泰,还有数十名大工匠。
“拜见陛下,陛下圣躬安否?”李宾言带头行礼。
朱祁钰摆了摆手,说道:“免礼。”
护城河上绿荫蔽城,杨柳枝在水面上打出了阵阵涟漪,飞鸟在枝丫上筑巢,此时正一展歌喉,清脆的鸟鸣让人身心愉悦。
车驾缓缓的驶入了匠城之内,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环形的广场,硬化路面围着一个七八丈高的汉白玉色雕刻的塑像,高大的石刻雕塑,压迫感十足。
朱祁钰额头青筋直跳,这个李宾言!
冉思娘看着那个雕塑忍俊不禁的说道:“这雕塑的石柱上写着真武大帝,这是真武大帝的雕塑?可怎么看,都是陛下啊。”
雕塑栩栩如生,功底很是扎实。
这真武大帝英姿飒爽、气势非凡,身穿一身明光甲,胯下是一匹黑色的战马,前蹄高抬、扬天嘶鸣,而真武大帝的手指向了南边,似乎在指着辽阔的海洋。
“李宾言这是指鹿为马。”朱祁钰略显无奈的摇头说道。
这是真武大帝?
这样子、这甲胄,分明就是朱祁钰本人平日里骑马的样子,而且那腰间别着的是燧发火铳,枪套里还插着钩镰枪。
真武大帝会用火铳吗?!
李宾言看陛下的车驾停下,将一副画卷递给了兴安说道:“此雕刻,乃是依据此画所做。”
大明宫廷画师画的入跸图,上面是朱祁钰骑着征战用的大黑马,和这雕刻一模一样。
画的很好,明光甲的花纹、细节描绘十分精细,质感极佳,气质浑然天成。
朱祁钰让冉思娘收起了画卷,略有些遗憾的说道:“李巡抚啊,朕倒是希望一入城,能看到的是百工雕塑,而不是朕杵在这里,指指点点。”
李宾言又拿出一幅画卷说道:“有!在北面正门泰安门内,一入城门,就是百工像。”
“画在这里,当初建城的时候,有画师作画。”
画卷之上,是百工修城的画面,几个工匠挑着担子,另外一些工匠用力的推着石块,木架在拉动着石块堆叠,而城下还有几个妇女在送饭。
这些画面上,百工修城的时候,喜怒哀乐活灵活现,但大多数都是很朴实的笑容。
朱祁钰眉头紧皱的说道:“笑的这么开心吗?”
李宾言赶忙说道:“家眷可以入城居住、给银、给粮、午饭还有肉,画师据实作画,并未谄媚。”
他的意思是给劳动报酬、给待遇,还给地位,工匠们给个朴实的笑容,不算是吝啬。
朱祁钰听明白了李宾言的话,愣愣的看着画卷说道:“走,去看看。”
朱祁钰穿过了长长的大明街,看到了百工塑像的时候,确信这里的确是匠城,颇为满意的说道:“李爱卿有心了。”
“为陛下分忧。”李宾言俯首说道。
徐麒耀教子篇七条第六条曰溜须拍马。
这溜须拍马可不是个简单的事儿,讲究的就是一个巧,务必切合心意。
徐麒耀在家书中说:神乐仙都千万妓,嫁得名流又几何?
溜须拍马必须要拍到皇帝的心里去。
若是只立了陛下威武的塑像,熟知陛下性格的李宾言知道,陛下看到必然不喜。
但倘若再加个百工像,那这溜须拍马就成了。
大明的匠城是在陛下的首肯和支持下,百工共同建造。
这种叙事风格,既符合大明帝制现状,又符合陛下民为邦本的执政理念。
做个清官、好官,要比做个混蛋,难得多。
朱祁钰在百工像下驻足很久,对着兴安说道:“拿笔来。”
他斟酌了片刻写道:“一砖一瓦起高楼,一镐一铲挖金银。一经一纬织锦段,一锤一斧造巨轮。”
“愿与工农齐步伐,涤除污浊绘新图。”
朱祁钰停笔,将提字交给了兴安。
这诗好吗?
从诗格的角度而言,并不好。
但是陛下亲自写的,那自然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