缙绅们在表面上都是诗礼簪缨,名门风范,知书达理,谦和有礼,所做之事,都得乡人爱戴恭敬,甚至缙绅们去谁家吃个席面,那百姓也是躬逢其盛,与有荣焉。
但是缙绅们真正的面目,却被掩盖着,他们手里都握着杀人不见血的刀。
这赌坊是那把刀,和地方官员勾结是那把刀,钱铺放青稻钱是那把刀,妓馆也是那把刀,博爱乡的瘦马社会化抚养也是那把刀,就连养济院都是那把刀。
为何陆来宣执迷不悟?
因为土地是强人身依附,是世世相保,垂利无穷,是通往世袭罔替的桥梁。
杨翰带着缇骑前往查抄了赌坊,果然和姚龙所说的那般,这赌坊和白鹿洞书院,没有任何的关系。
杨翰作为南镇抚司指挥使,办这种案子很多,城里玩的是经纪买办,到了城外,则是流匪、游堕之民聚集在一起。
怎么能把赌坊和大善人们牵扯在一起呢?!
杨翰在九江府展开了为期月余的打击赌坊的活动,对各大赌坊进行了彻底查抄,这案子越来越多,这赌坊背后到底是谁,便越来越清晰。
用赌坊来赚百姓的钱,再用百姓的钱买百姓的地,这就是大善人们将田亩集中在自己名下的手段。
当然大善人们也要说了,那是百姓自己自愿要赌的!
愿赌服输!买定离手!
可是就杨翰掌握的情况来看,绝非如此。
把百姓哄骗进了赌坊的手段千奇百怪,比如桂家村有个流民一夜暴富比如上吴村的光棍赢了個美娇娘比如饶家皈的农户赢了三十亩田。
这别说百姓农户看的迷糊,就连杨翰看了也觉得迷糊。
景泰八年九月十七日,白天越来越短了,这已经进入了深秋,天气愈发萧条,秋天本来是个收获的季节,但是杨翰和姚龙还是能看到有人在卖儿卖女。
一到了秋天的时候,就到了农户还钱铺青稻钱的时候,种地并不能把利息高昂的青稻钱还了,这就得想些办法,否则讨债的人,就直接抢了。
卖儿卖女,显然是唯一的办法。
能买得起孩子的人,大抵都是殷实的门户,孩子跟着这样的门户,至少能活下来,而不是遇到了灾荒被交换着吃掉。
卖掉了,儿女至少能活下去。
所以卖儿卖女的父母,对着买受人都是感恩戴德,点头哈腰不停的道谢。
姚龙只能感慨民生多艰,而杨翰则在南门等待着大明朝的京军船舶,来到九江府。
暮鼓敲响,九江府开始了宵禁,没过一刻钟,便静了街,秋风卷着落叶,愈发的阴森和凄凉。
重要的街道口都站着兵丁,盘查着仍没有回家的行人,华灯初上,街头街尾一些人家门前,挂着红色或者白色的纸灯笼,灯光格外的昏暗,在房檐之下,摇摇摆摆。
在微弱的灯光下,可以看见各街口的墙壁上,贴着大张的、用雕版印刷的布告。
在各坊道上,时常有更夫提着昏黄的小灯笼,敲着破铜锣或梆子,唱着悠长的号子,向着黑暗中消逝。
大船穿破了雾霭沉沉的长江,缓缓的停在了九江港之下,队列整齐的大明京军,开始有序的下船,而杨翰赶忙上前去。
他打马前去,越走越是心惊。
因为雾霭的关系,他并没有看到牙旗,并不知道这次来的京军到底是谁做指挥,倒是临近了,他看到了龙旗大纛。
来人似乎是陛下?
杨翰赶忙前往,越发肯定,因为首先下船的是大明的缇骑,旌旗招展。
他万万没想到,陛下能来。
朱祁钰等待船停稳之后,才慢慢下了船,看到了等候的杨翰。
“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杨翰行了一个三拜五叩的大礼。
在杨翰看来,这就是他办事不力,才让陛下亲自前来,实在是失职中的失职。
而朱祁钰则笑着说道:“杨指挥无须多礼,也就两月没见,何必如此生分,免礼,免礼。”
朱祁钰用力的跺了跺脚,脚踏实地的感觉很好,船上颠簸,从松江府赶到九江府的路上,朱祁钰这被船颠的有些晕船。
“谢陛下。”杨翰这才站起身来,有些奇怪,陛下怎么也应该招呼一声,这就突然到了九江府,实在是有些猝不及防。
杨翰即便是作为天子缇骑,作为南衙镇抚司指挥使,但是他依旧不是处于权力的核心,一些规则他不甚明了,才有这样的疑问。
大明皇帝有几个忌讳,第一个就是济南府,第二个则是水。
小明王沉江之后,大明皇帝出行但凡是坐船,都是不定期,不定船,上船才做通知,到了地方才告知地方官员,知道寥寥无几。
总不能张榜公告皇帝今日坐船,想要刺王杀驾的赶紧派水猴子凿船吧!
刺王杀驾很难,毕竟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