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高婕妤今天早上天没亮,就寻到我那边去了,说夫君昨日又熬夜,极为担心。夫君的身子骨臣妾当然清楚,可是总这么熬,是会把身体熬坏的。”
“夫君今年都三十岁了。”
青壮大小伙的时候,满不在乎的透支,到了老了,都是一身的病痛,冉思娘当然知道她的夫君身体健康,可是总要防患于未然。
朱祁玉揽着冉思娘,看着窗外出神的说道:“昨天去了南湖别苑,这不是有事耽误了吗?咱不处置,那些事儿都得停着,等着朕批复,朕会注意的。”
冉思娘低声问道:“高婕妤不称心,夫君就没在南湖别苑。找个称心的人?”
这女人一旦有了身孕,这醋坛子打翻了,就会一直非常的酸。
朱祁玉摇头说道:“没有,咱去办正事去了。”
冉思娘不懂外廷政事,所以不再问了,靠在朱祁玉的怀里,闲谈着听到的趣闻。
朱祁玉回到了南湖别苑的御书房,开始处理奏疏。
“这帮家伙,就想着收租,一点风险都不想有啊。”朱祁玉将一份奏疏放在了一旁,留中不发。
这是一份翰林院的翰林写的一份奏疏,其核心的意思是秦始皇帝任战胜之威,并吞战国,海内为一,功齐三代。
但!是!
秦始皇却务胜不休不止,男子弃耕导致了粮饟不足,而女子因为家中无丁,无依无靠,纺绩不足于帷幕。
百姓靡敝,孤寡老弱不能相养,道路死者盈道相望,盖天下始叛秦。
朱祁玉发现翰林院的翰林很喜欢骂秦始皇,而且骂的都是花样百出,观点颇为新颖。
说一千,道一万,到最后,都会落到一个点儿上,那就是穷兵黩武。
这种骂法,会平替到汉武帝身上,还会平替到唐太宗身上,也会平替到明太宗文朱棣身上。
现在正在逐渐平替到他朱祁玉的身上。
那这位翰林骂秦始皇、骂汉武帝、骂唐太宗、骂明太宗,到底想骂谁?
骂朱祁玉这个皇帝,和这几位一个货色,都要把这国折腾亡了才甘心。
作为亡国之君,朱祁玉感觉到非常的荣幸。
朱祁玉敲着桌上的奏疏说道:“什么是不上道,这就是不上道。”
“朕要郡县安南,朝中的士大夫们一言不发,这翰林,还不知道风力向哪里刮,也就是个翰林了,实在不行,就送去石景厂挖两天煤,估计出出汗,就通透了。”
兴安犹豫了下说道:“陛下,臣愚钝,为何秦始皇总被骂呀,什么蜂准、长目、挚鸟膺、豺声、少恩而虎狼心、贪鄙之心之类的,什么难听就骂什么。”
“这都骂到长相上了。”
朱祁玉笑着说道:“朕不是说了吗?始皇帝那套,阻止他们收租了,他们当然要反对啊。”
“臣愚钝。”兴安俯首说道,他是真的不明白,百代皆行秦制,为何就揪着秦始皇翻来覆去的骂。
“你看啊。”朱祁玉坐直了身子说道:“这个逻辑很简单,老爷们最怕打仗了,一打仗就得动兵,可是这动兵的胜负因为战争的偶然性导致不可控,就需要倾尽全力来获得优势,打掉敌人的反抗意志。”
“兵从何来?”
“你从流民中拉出的壮丁,就是两宋的厢军,战力可谓是乌合之众,还没打,就跑的无影无踪了,无恒产者无恒心。”
“你要是从良家子里遴选,方可为虎狼之师。”
“良家子何来,恒产何来,死战之心何来?在咱大明不就是得男耕女织,没有生产资料,流民遍地,强军无从谈起。”
“这打完了仗,你是不是得封赏?这羊毛出在羊身上,封赏土地田亩生产资料,那是不是就有了更多的良家子?良家子一多,满天下都是良家子,那还怎么收租?”
“所以,他们骂秦始皇的理由,就是想让江山社稷中存在一大批的流民佃户,为一口粮食,为他们当牛做马。”
“良家子不能有,更不能多。”
秦朝是军功爵名田制,就是立军功,有爵位的同时,还有生产资料,这种制度之下,秦军战斗力强悍无比,但是需要不断开拓。
所以老爷们,最怕打仗了。
朱祁玉喝了口茶,看着兴安一脸迷湖的模样继续说道:“其实就是个分配问题。”
“你想想,朕就推广劳保局,要求劳有所得,要求支付劳动报酬,这过分吗?干了活儿,支付劳动报酬,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儿吗?”
“就这,看看那群遮奢富户势要豪右们,一副跟杀了他们亲爹一样的号丧模样,你就明白了,始皇帝为何天天被骂的狗血淋头了。”
松江府大康号棉纺厂的大善人周立春,有钱也不肯支付劳动报酬,张齐带着工匠们不要劳动报酬了,另投他门。
周立春还带着打手,威逼工匠们的大把头张齐回去上工,上门要揍张把头,结果被张齐给揍了,最后差点闹出大事来。
这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