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濙的旧事重提只是敲,王翱的反腐抓贪才是打。
胡淡的意思很明确,这件事官船官贸只是开始,惹到了陛下生气,不是这么简单就可以结束,既然要惹,就要做好承受陛下怒火的代价。
“我说什么来着?问也是白问。”商辂听闻之后嗤笑了一声,有些幸灾乐祸的说道。
商辂没有参与其中,他还记得当年陈循儒袍上殿后的结果,结果就是罢官,起复之后直接去了万里之外的撒马尔罕做了使臣。
商辂是个记性很好的人,否则也做不了三元及第。
这帮人合谋搞李宾言的时候,不叫他参谋参谋,出了事了,求爷爷告奶奶四处托关系,让他问问陛下的意思。
这还用问?
陛下这几年的脾气好了很多,否则亲自下场,这不杀的血流成河如何收场?
商辂懒得再问,拳头砸下来就知道疼了,等到疼了就知道改了,连敲带打,是陛下的宽仁。
“有件事,胡尚书参谋参谋,就是当初李贤在京上书请旨降鞑官俸禄之事,这件事的起因、经过都很清楚,但是结果却不清不楚。”商辂修史修到了李贤这里,就卡住了。
李贤说的没问题。
塞外降人居京师者盈万,指挥使月俸三十五石,实支仅一石,降人反实支十七石五斗,是一降人当京官十七员半矣。宜渐出之外,省冗费,且消患未萌。
塞外北虏降官、人过万,一个指挥使的月俸三十五石,结果大明京官只能支取一石,其余折钞,而来降的官、人则领十七石,应该把来降之人逐渐放出京师去。
但是结果就是留中不发。
李贤的这个想法没什么问题,这朝贡国的降人,待遇已经比京官还要好了,这日后,降人还不得骑到大明朝臣的头上去?
这种事很有可能发生。
“这件事是李贤当初恶了少师杨士奇所至,并非言事有错。”胡濙站起来拿出了一个匣子,从里面拿出了一份奏疏说道:“当初李贤在河津治蝗,杨士奇要见他,他没工夫,就此恶了杨士奇。”
“彼时兴文匽武大势所趋,朝中修文德以来之的道理大行其道,李贤这份降鞑官俸的奏疏,被杨士奇定性为要反兴文匽武的大计,而后李贤就被扔到地方巡视地方去了。”
商辂手中的那封奏疏是原件,上面有司礼监的批红,有稽戾王的正统之宝,唯独没有文渊阁的批黄。
而文渊阁的那封批黄,在胡濙的手里。
奏疏的封面已经泛黄,商辂没有打开,而是犹豫了下,才吸了口气,郑重的将奏疏打开。
这里面是杨士奇的亲笔批注,而里面的内容,就几个字,贤其心不一,今日言俸明日言武,瓦剌鞑靼来犯何如?当黜。
今天就敢降鞑官的俸,明天就敢说振武,为博上位四处兜售战争论调,那瓦刺人和鞑靼人打过来,李贤付得起这个责任吗?
既然不是一路人,应当罢黜,不在京师留用。
之前商辂一直有这种猜测,这是惟一合理的原因,但是缺少证据,他修史不能胡编乱造,直到今天,他终于拿到了证据。
商辂合上了奏疏,这份本应该销毁的奏疏,为何出现在胡淡手中,那自然是胡少师的手段,里面的内容让人扼腕叹息。
杨士奇、王振、稽戾王朱祁镇身上的虱子太多了,再加这一只,也就无所谓了。
李贤是宣德八年的进士,在正统年初上的这份奏疏,杨士奇问:若是瓦刺人和鞑靼人打来了,李贤负得了责任吗?
十多年后,瓦刺人不仅打了过来,还把皇帝给抓了。这事,谁去负责呢?
商辂握着手中的奏疏,这史越修,商辂就越是痛心,他当初进士及第的时候,杨士奇已经失势,朝中僭越神器的换成了王振。
他当初对王
振深恶痛绝,他还觉得杨士奇在京会好一些,现在他发现,其实杨士奇和王振,不过是一丘之貉罢了。
“陛下说过了,往前看,你如实记录便是,是非公道之事,留给后人评断便是。”胡濙看着商辂这个年轻人失魂落魄的模样,劝慰的说道:“当初陛下和我谈到了正统年间的种种,就说过几句。”
“陛下说,过去的已经无法更正,可是日后把握在我们每个人的手中。”当时只道是寻常,时过境迁再看,才痛心疾首。
悔恨归悔恨,从这段过去的历史里,去总结经验教训,日后不再重蹈覆辙,才是重中之重。
但是历史总是如此的无情,人类从历史中学到的唯一的教训,就是没有从历史中吸取到任何教训。
“那这封奏疏,我拿回去了。”商辂拿起了奏疏,准备离开。
胡濙站起身来送客,商辂是左春坊大学士,这位置清贵无比,胡濙也希望商辂能一直这么清贵下去。
人活着不可能摆脱世俗,今天商辂受人之托来他这里探听口风是人情世故,但商辂还算清贵,只要能这么清贵下去,修史立传,一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