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倒是这个亲孙子,陛下视如己出十一年,恩赏不断。
孙太后絮絮叨叨的说道:“皇帝有亲亲之谊,只不过在这大明国事之下,改封了也好,省的孩子惦记着闹心。”
“就是…就是…”这慈宁宫太监有些吞吞吐吐的说道:“沂王殿下有了新的王府,今儿就搬了过去,这刚搬过去,这稽王府被拆了。”
这太监有些担心,孙太后反而一笑,捻动着佛珠笑着说道:“皇帝也是个妙人,就喜欢拆东西,先是我儿的陵寝,前段日子,把朝阳县堂给拆干净,还挖了个坑把新县堂放了进去,闹得这朝阳县堂的官吏们,天生矮人一头,到哪里都被笑话,今日又把这稽王府给拆了。”
“拆了也好,拆了干净。”
孙太后对皇帝只是拆了稽王府情绪非常的澹定,甚至有心说笑。
“太后不生气吗?”这次论到太监不懂了,这拆了稽王府,这天塌的大事儿,在太后这里,就是一笑了之?
若这也算是大事,孙太后也活不到景泰十一年了。
孙太后站了起来,走出了慈宁宫,看着阳春三月的明媚,对着太监说道:“你不懂。”
“皇帝对我儿做的那些孽,这心底还是有怨气,而且怨气很大,这么些年了,就礼数上说,皇帝也该见见我这太后,可是一次没来过,到底是心里憋着一股气。”
“只是碍于大明国朝,皇帝不好发作,只能拿这宅子撒撒气。”
“不拿宅子撒气,难道拿人撒气?”
孙太后这些年也想明白了,为何在太庙杀人之后,皇帝就像忘记了稽戾王这个人,选择了冷处理,不是皇帝心里没气,这气儿很大,但说到底,皇帝以江山社稷为重。
以江山社稷为重,简单的几个字,却重若泰山。
皇帝是个好皇帝,孙子现在也改封了,压在孙太后心头的那块大石头,也终于落了地。
孙太后并没有被禁足,这偌大的皇宫,她想去哪里去哪里,这偌大的京城,她想去哪里去哪里。
国朝有事,孙太后也会去观礼,比如春秋大阅,孙太后也要前往观礼,太子朱见澄入讲武堂时候,孙太后也去了。
场面上的事儿,朱祁玉也从没让孙太后跌过面儿,甚至过寿的时候,那个朝中刚直的于少保,都拿着陛下准备好的寿礼给她贺过寿。
至于自己的亲儿子、自己的亲卷满门,会昌伯府,孙太后也只能用咎由自取去宽慰自己。
不这么想,能怎么想?
任何动作去测试皇帝的底线,都是在找死。
再说了,孙太后这些年也想明白,也确实是咎由自取。
宣德年间,汉王府满门伏诛,甚至连那些府中的门客都被夷了三族,连个名字都没留下,孙太后本人就是亲历者,当然知道试探皇帝底线的下场。
自古无情帝王家,今日还是圣卷正隆,稍有不慎,皇帝翻起来脸来,可比翻书要快得多。
“你知道为何皇帝一点都不担心这濡儿长大了,会反噬皇帝吗?”孙太后靠在躺椅上,悠悠的说道。
“为何?”太监伺候着孙太后用茶,还让宫婢们举起了华盖遮阳,边回答着。
孙太后喝完了一盏茶,才开口说道:“皇帝把事情都坐在了明处,光明正大,日后这濡儿反噬了皇帝,那就是濡儿不忠不孝、无情无义,即便是在五常大伦里,也是站不住脚的。”
“光明正大则无敌于天下,皇帝无敌,则大明天下无敌,大道诚不可欺。”
“走,去沂王府看看。”
改封这么大的事儿,既然皇帝让太监们递了个话,她自然要过去看看。
新的沂王府修的非常大气,在这十王府里,算是仅次于襄王府邸的王府了。
“见过祖母。”朱见深看到不常见到的太后有些拘谨的行礼说道。
孙太后受礼之后,才颇为严肃的说道:“崇王受封至今,仍然住在泰安宫里,至今没有自己的府邸。”
“你这宅子陛下给你修了,而且修的这么周正,不是陛下对太庙的事儿,心里有愧,陛下登基至今做了那么多的事儿,唯独太庙这件事,陛下不会后悔。”
“甚至连朝臣们非议陛下这皇位是篡来的,陛下都没争辩过一句。”
“你要是觉得陛下在补偿你,在愧疚太庙杀人,你就大错特错了,你若是这般想,日后沂王府满门颠覆之时,没人能救你。”
孙太后来新王府,不是单纯来看看陛下是不是薄待了自己的孙子,而是来训戒的。
孙太后一定要提醒自己的孙子,不要读错了圣意。
陛下这番作为,很容易让人误解为陛下对太庙杀人心里有愧,若是如此理解,那死的时候,就不能怪皇帝无情了。
朱见深日益年长,随着年龄的增大,已经不能只看成个孩子,这沂王内外的担子,都要落在朱见深的身上,若是朱见深想错了,走入了歧途,这沂王府,万劫不复。
“孩儿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