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让陛下之外的人听到。
陛下,臣…胡濙也面露难色,户部的事儿,他一个教书的老头,能弄明白什么。
朱祁钰却示意胡濙坐稳说道:一起听听。胡淡稍微斟酌一二,便坐稳了。
沈翼这才拿出了一封奏疏说道:陛下,硕鼠硕鼠,无食我黍。
朱祁钰看完了奏疏递给了胡濙,胡濙看完之后,重重的叹了口气,这小议事厅里一时间只有风吹动罗幕的声音,君臣相顾无言。
良久之后,朱祁钰才问道:没有办法吗?
臣无良策。沈翼摇头,要是有办法,他就不上这道奏疏了。
臣亦无良策。胡濙手抖的将奏疏放在桌上,又补充说道:于少保也无良策。
沈翼提到了一个棘手的问题,那便是大明府库。
在大明十六省户部清吏司清查的时候,一个四川叙州府长宁县的常平仓里,居然一粒米、一两银都没有,而后长宁知县事自然要被问罪,一个地方正七品挪用常平仓之事,本来不值得沈翼过于侧目,可是沈翼沈不漏,便刨根问底了一番,这一刨根问底,便问出了事儿。
沈翼让诸省清吏司暗自调查一番,才发现,大明各地府库其实和长宁县的县库情况大致相同,早就被挪用一空。
一旦朝廷有风气要清查粮库,这地方官员就闻风而动,让地方粮商把粮食放进这府库里充数,等到这风头过了,粮商们再把粮食运走,有些地方,甚至干脆把这府库给赁了出去,朝廷来查,便是朝廷的朝廷的府库,朝廷不查,则是粮商们的库房。
这边地方势要豪强们给地方官员们行方便,这地方官员自然要给势要豪右们行方便,这人情世故,讲究的就是你来我往,你帮我,我帮你,这情分便有了,这情分有了,办事自然就方便了。
要不然朝廷问责,就会如同长宁知县事那般,锒铛入狱。
朱祁钰闭目良久,才问道:这亏空有多少?
不可计量,往少了说也要千万银币以上了。沈翼颤巍巍的说道:汉文帝时候,朝廷把这四差银从一百二十钱,降到了四十钱,可到了汉武帝时候,这稍微一盘查,才发现,地方诸官,压根就没有降这个税钱,人头丁课,仍一百二十钱,这八十钱的折免,却只是折免给了硕鼠。
胡濙好生斟酌了一番才说道:陛下,正统十年,山西、陕西遭了旱灾,山西、陕西流民逾二十万五千
四百余口,逃难到了河南,于谦时任河南巡抚,发河南、怀庆两府积储的粟米救济,彼时这府库哪有什么存粮,于谦也是恩威并重,最终把事儿做成,把流民安抚了下来,又跟河南布政使年福一道,劝农桑,才算是把这二十万流民安置了下来。
明英宗朱祁镇看于谦其实也不顺眼,于谦一句两袖清风,一巴掌糊在了王振的脸上,打王振的脸,不就是在打朱祁镇的脸吗?
可是朱祁镇能拿于谦怎么办?就以这正统十年,二十万流民从山西、陕西到河南求活之事,这一个处置不好,就是翻版的叶宗留、邓茂七百万之众民乱,危急江山社稷的大事。
朱祁镇只能眼不见为净,把于谦放任地方了。
夺门之变后的明英宗,心一横,把于谦给杀了,而后便是天顺不顺了。
胡濙说于谦没有良策,那不是胡说,胡淡在永乐年间巡抚地方十六年,于谦更是在地方履任二十五年,别人不清楚地方府库是什么德行,于谦显然是非常清楚的。
这正统十年,于谦调动河南府、怀庆府府库赈济,这府库里一粒米都没有,于谦到底是怎么说服势要豪右们拿出了这些粮食,又是怎么说服当地的大户们,拿出了土地给流民耕种,胡濙并不清楚,可是经年老吏的胡濙,却清楚的知道,绝对不是讲道理讲出来的,估计也是龙头铡一摆,没粮食没地,都得死的路数。
之后于谦从来没有就府库这件事上奏过一二。
于谦之所以不说,完全是这烂摊子,就是个无解的难题,若是有办法,于谦早就摆到台面上分说此事了。
沈翼说的不可计量,可不是糊弄皇帝,更不是能力不够他搞不清楚,他能弄得清楚,他在说,这府库的亏空,实在是太多太多了,若是朝廷或者内帑补这个亏空,那压根就补不上。
这府库挪用由来已久,也不见得是眼下欠下的账,完全是一笔烂账,这到地方的朝廷命官们,一看这府库这般模样,便只能前任怎么干,自己怎么干了,萧规曹随了。胡濙对为官之道四个字极为精通,这账不见得是景泰年间欠的,指不定烂账烂到了什么时候,查不清楚。
这拆东墙补西墙,拆拆补补,这亏空便越来越大,最终便成了眼下的局面。
常平仓还好,是朝廷管束,再加上之前就曾稽查过,这府库,则是全烂了。沈翼补充说明了情况,常平仓是赈灾的粮仓,也是平抑粮价的粮仓,是大明条条块块,条条的具体体现,从管理到任事,都归户部管,情况要好很多,有的虽然有账对不上,但还是说得过去,可是这府库的亏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