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疆大吏、正二品布政使孙毓表面是干净的,他的受贿方式格外的隐蔽。
在景泰七年三月,陕西地面各府需要招六房、吏员、皂隶、捕快、壮班等等,这在大明叫佥充,也是历史悠久的吏员选拔,这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试家法,就是考校经史子集,另外就是课笺奏,就是写公文。
几乎所有参加遴选的秀才、举人,都不约而同的要到某个学堂里,交了一份束脩,学习课笺奏,这公文的格式、书写的规则、需要避讳的地方、各种尊称等等,都是需要学习的,不是读了四书五经,就能写好公文的,这学堂还会教习台阁体。
而这个学堂,从里到外,都跟孙毓没有任何一丝的瓜葛,没有任何的牵扯。
而这些秀才举人们交的束脩,只不过是一罐蜂蜜。
朱祁钰一开始还奇怪,一罐蜜做束脩,还用绕这么大个圈子?
后来缇骑们才发现,这哪里是一罐蜂蜜,打开里面全都是白花花的金花银,甚至还有黄金,每个罐子都贴着送束脩之人的名字、籍贯、所学的六房中书写计算、差役等等。
学堂的确是学课笺奏,可是这能不能佥充为吏,要看这蜂蜜是否给到位了。
县官不如现管,哪怕是考中个县吏,那不用多久,就能捞回来了。
而这些蜂蜜,不会过青天大老爷的手,老爷们为官要清正廉洁,要收万民伞,这阿堵之物怎么可以轻易沾染?蜂蜜会通过商贾,变成正经的财货,在经过嘉峪关的抽分之后,回到大明。
这个商贾凭什么畅通无阻的将蜂蜜带出关外换成货物,再带回大明?这些蜂蜜,怎么就堂而皇之的变成了商贾的家财?
这就有了一个关键,那便是嘉峪关抽分局,之前归陕西三司管辖,设立了甘肃三司后,蜂蜜的流转立刻受到了阻碍,而且柯潜那个人,很难说话,仗着自己是状元郎,仗着自己有头功牌,根本不肯同流合污。
这便是蜂蜜事中,陕西三司利益受损的地方,而这个商贾,在大明被称之为经纪、买办、掮客,专门负责帮老爷们做些老爷不方便沾染的事儿。
比如养魏景阳,魏景阳收了好处,就要帮着老爷们做事,岐山县知县事贾钺要写奏疏检举,后来贾钺死了,但是贾钺在朝廷看来还活着,他的往来公文一如既往的正常。
无论如何都无法将这些腌臜事,蜂蜜、养寇、受贿、知县事之死等等事儿,跟孙毓牵连起来,即便是案发,魏景阳,就是那个最好的替罪羔羊,他能把所有的罪名扛起来。
在蜂蜜这件事,大明缇骑左都督卢忠,只用了一天时间,就把孙毓给揪了出来,立刻带着人将孙毓给拿了。
在景泰年间,锦衣卫办案是要讲证据的,否则办出来的案子就是白纸案,即便是有皇帝敕命,那也只是黄纸案,若是有法司印绶的驾贴,那便是连外廷都无法置喙的铁案了。
去陕西这趟差,卢忠办得如此顺利,有一部分是缇骑刚到,刘靖立刻就跳反当了内鬼,将一众官员给点了,被福禄三宝控制的刘靖,在自己死还是一起死,选择了一起死。
即便是没有刘靖跳反卢忠这趟差顶多是办的慢一点,但还是能查的清楚。
卢忠,是极其擅长抄家的,这种擅长不仅仅是掘地三尺,把钱都找出来,那不是本事,是要瓜蔓抄家,把牵连大案中的所有要犯的证据抄出来,才是本事。
这一点,在应天府的李贤,在松江府的李宾言,都学会了一些。
比如卢忠找到了商贾的一个账本,而这本黑账,就是书证,按图索骥对于锦衣卫而言更不是难事。
商贾为什么要做这个账,给人当经纪买办,总要有些自保的手段,万一这大老爷们翻脸不
认人,自己也有点翻脸的筹码和幻想,二来则是商贾从商逐利,这钱用在了哪里,得记下账本来,防止错漏遗忘。
卢忠带回来的物证如同小山一样堆积在北镇抚司的衙门,带回来的人证,在北土城的官舍里住了两条街,带回来的书证更是以车论,刑部、都察院、大理寺忙活了三日才梳理清楚。
所以刘靖跳反的确是加速了卢忠的办案,但是没有刘婧跳反,卢忠顶多就是麻烦些,不过也就是麻烦而已。
朱祁钰宽宥了刘靖的家人送鸡笼而不是爪哇,主要是念在了刘靖他爹为大明死难的份。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只要是做了,就会留下线头,一扯这线头,就全都露了出来。朱祁钰颇为平静的说道:即便是没有王越回京之事,孙毓,你也藏不了几天了。
魏景阳那种凶逆你也敢养,以陕西地面的局势,过不了几个月就要酿起民变了,你真的能压得住吗?
想用魏景阳出清所有旧账,他一个匪寇,能担得起这么大的罪名吗?
你做的这些,不过尔尔。
孙毓以为自己做的很干净,但是做了就是做了,比如孙毓养了三十六房的妾室,还有十几个孩子,藏得住一时,却藏不住一世,孙毓想用魏景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