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生在会同馆驿的谈话,谈话的二人,完全没有意识到,这是何其重要的一场谈话,后人说起这段,都认为这场谈话,是汉罗合流的开端。
在过年之前,朱祁玉收到了胡濙的奏疏——《海夷藩国制疏,从行制、厘法、确权、量度,等多个方面,确认了海外藩国的合法,以海外总督以及总督府为海外藩国的政治主体,以大明历法、礼教为文化主体,以类胡元四等人的奴隶制为社会主体,以大明度量衡为标准的海夷藩国制,初步成型。
朱祁玉以此为基础,在财经事务上,完善了海夷藩国的财会制度,以海外市舶司为经济主体,满足大明需求为首要的经济制度,这部分朱祁玉结合了关于濑户内海界港市舶司的经验,进行了补足,而且确定了海外市舶司为大明四方之地的基本事实,朝廷派遣官员管理,还有大明水师的巡守等若干细节。阑
胡濙的这本奏疏上,唯独没有涉及到军事,而于谦在通读之后,补足了海外总督府关于军事的缺陷,海夷藩国拥有部分的军事主权,可以自行募兵调遣,但仍受海外市舶司番都指挥的节制,以市舶司驻扎大明水师、藩国协从的军事主体。
这种军事制度,很像是大唐当年在西域的都督府制度,以大唐长征健儿为主要军事力量,当地世官协从。
《海夷藩国制疏建立了一整套以大明为宗主国的海夷藩国体系,也确定了宗主国和海夷藩国之间的权利和义务。
在朱祁玉看来,即便是结合了罗马确定的这套宗主藩国制,依旧是温和的。
毕竟后世的宗主国可以卖给倭国武器,而不交货,最后以不符合时代,强行淘汰退役倭国的武器装备。
倭国付了钱,没看到任何的实物,最后在宗主国的要求下,退役了一大批不存在的军备,即便是没交货,宗主国也不会退返这笔军费,否则宗主国也不会绕个圈,让倭国淘汰了。
总之,大明的这一套宗主藩国制度,作为宗主国的大明,依旧要履行许多的义务,比如大明水师要对海外藩国进行巡逻驻守,清理海盗,维护海外总督府的存续等。阑
“那么还有人有疑问吗?”朱祁玉坐在奉天殿的宝座上,于谦已经详细的解读了这份廷议通过的奏疏。
都察院总宪贺章左右看了看,这几年,陛下威权越重,这朝堂上就是有人心里有疑惑,都没人敢说话。
陛下有那么可怕吗?!
贺章出列俯首说道:“陛下,以继列祖列宗为遗志,得登大宝之位,太祖高皇帝定十五不征之国,文皇帝因交趾不法无德而征伐,现如今,陛下又定海夷藩国制,与太祖高皇帝所定朝贡之国策相悖,臣请问,陛下,这朝贡藩国制和这朝贡藩制,大明究行何法?又将祖宗之法置于何处?”
群臣无不骇然!
这话能说吗?能讲吗?
在这奉天殿上,在这景泰十二年最后一场朝议上,如此大胆的质询陛下的政令也就罢了,连陛下都质疑!阑
只能说,不愧是只手遮天贺总宪,胆子就是大!
贺章说这话的时候,背后都升起了一层的冷汗,握着笏板的手都在抖,他哪有这个胆子,他这番话其实是陛下教他说的,原话要比这话更加难听,贺章怕自己讲出来,纠仪官当场将他拿下扔进诏狱里去,贺章好生润色了一番,降低了九成的攻击性,才说了出去。
“嗯。”朱祁玉对贺章这个水猴子还算满意,他看了一圈群臣说道:“想必,衮衮诸公皆有此疑惑。”
“臣等不敢。”群臣齐声说道,除了贺章,哪个家伙敢跳出来对着陛下指着鼻子骂?贺章的攻击性太强了,强到没人敢应和的地步,贺章这话往深入理解,根本是在质疑陛下皇位的法理。
朱祁玉笑着说道:“谈,没什么不能谈的,你们骂朕亡国之君的时候,朕也没怎么着不是?”
“太祖高皇帝神武,朕德浅力弱,大明现在这么多人,张着嘴等饭吃,朕也没什么好办法,总不能真的把太祖高皇帝传下的江山给亡了吧。”
“贺总宪问了朕两个问题,其实是一个问题,大明祖宗之法置于何处。”阑
“这不是还有个朝鲜吗?朝鲜还在朝贡,朝鲜还是不征之国,这不就是了吗?大明仍有祖宗之法。”
“朕行制大抵是违背了一些祖宗之法,我知道诸位朝臣有匡扶以正视听的想法,但是又畏惧朕的威权,不敢作声,颇为为难,你们难,朕也难,大家,都勉为其难吧。”
祖宗之法遵守了,但只遵守了一点点,朝鲜就是那块遮羞布,就是那个台阶,给朝臣和皇帝们都下台的台阶。
“臣,没什么疑惑了。”贺章听闻皇帝回答,立刻俯首,退了回去,开玩笑,再站下去,他都站不稳了,在奉天殿上攻击皇帝法理,那都是活腻歪了才能干的事儿。
大明始终是极其保守的,极其保守就是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