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方仍是不受待见。关东公方也好,山内上杉和扇谷上杉也好,房总的里见也好,还要加上甲斐的武田,它们都曾受到过北条家的攻击,自然对他们恨之入骨。本来北条家还有我们今川家这一个唯一的盟国,现在也没有了。”
太原雪斋分析着局势,思路也逐渐清晰起来:“北条家能在关东立稳脚跟,靠得全是自身的实力,而这实力也在很大程度上来源于早云公和左京殿下这两位杰出的领袖。北条左京的威望,可以震慑敌人和领内的不满势力。但他也知道,一旦他死了,所有视北条家为眼中钉的人都会把这当做最好的时机,同时暴起发难。刚刚经历家督更迭的北条家必然内部不稳,固然应付得了一家两家,但绝对没法同时抵抗这么多敌人。”
“北条左京自己也深知这一点,看着自己的身体在今年每况愈下,决意想办法在他死前解决问题。他挑准了我们今川家和武田家没有解散部队的时机,对外宣布自己的死讯,诱使我们进军,先击破今川军和武田军。而这一时机恰巧又正值秋收,两上杉和关东公方的部队想要集结需要时间,而去年遭遇饥荒的里见家更不可能在秋收出兵,让北条军得以在击败武田军后再回师应战东边来犯之敌,先一步把他死后群起出现的北条包围网各个击破。”
“所以老师觉得,北条左京这次是真的死了?”今川义元翻弄着眼前的情报,“可您上次不也判断他真死了?”
“那是因为之前收到了好多说北条左京身体不佳的消息,我才信以为真,谁知道他是将计就计。”被徒弟质疑的太原雪斋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随后笑道,“罢了,吃一堑长一智,这次我们就不去凑热闹了。”
2天前,相模国小田原城天守阁内。
“该说的我都说完了,也没什么好嘱咐的了,退出去吧。”
北条氏纲对跪坐在床褥前的北条氏康吩咐道。他知道,卧室外估计同样坐着不少北条家的亲族,默默地向老当主告别。没有人哭,因为这是对北条氏纲的不尊重北条氏纲希望看到的是北条家在自己死后也能被一门众们保护得好好的,而不是一群哭天抢地、惊慌失措的泪人们。
北条氏康努力憋着眼泪,故意做出刚强的样子。北条氏纲对他的举动和心理了解得再清楚不过了,因为当年北条早云走时,北条氏纲也扮演着同样的角色。而这一次,北条氏纲也终于体会到了北条早云当年的心境有不舍,有遗憾,但更多的是安心和欣慰。北条家一定能在他们下一辈的手上发扬光大的。
“出去吧。”北条氏纲再次命令道。这一次,北条氏康没有再坚持,而是俯身深深一礼,随后就起身离开。
“把幻庵喊进来。”北条氏纲在北条氏康出门前,却又吩咐了一句。北条氏康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做。
“兄长。”北条幻庵进门后,将纸门在身后拉上。
“熟悉吗,这样的情景。”北条氏纲想要挤出微笑,结果发现却是办不到。
“和父上当年走的时候一样。”北条幻庵点头应道。
“你原来记得当时的情景吗?”北条氏纲叹了口气,随意的一句话,却瞬间让北条幻庵脸色大变,额头上骤然沁出汗水,一时间怔在原地动弹不得。
“我知道你不是幻庵了,但某种意义上,你还是北条幻庵不是吗?”北条氏纲似乎对北条幻庵的反应完全没有意外,而是继续淡淡地道,“你和北条家一荣俱荣,一辱俱辱。就算你不是幻庵了,也还会守护北条家的,对吗?”
“殿下”北条幻庵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天人交战间一下子跪倒在地,“您早就看出来了”
“不要紧的没关系。”北条氏纲长叹了一口气,不置可否地提起了另一件事:“听说风魔里的忍者死亡前,都会由你来亲自补上最后一刀?今川良真当年那个随侍左右的亲信忍者,也是被你在船上亲手杀死的?”
北条幻庵彻底说不出话了,身体石化般僵住了。
“我虽然不懂其中机理,但却大概明白。”北条氏纲干咳了两声,随后缓缓扭过头来,看向跪在身前的北条幻庵滴落在地板上的汗水,“亲手杀了我的话,对你也会有很多帮助的,是吗?”
北条幻庵沉默了。
“回答我。”但北条氏纲却不由分说地逼问道。
“是。”北条幻庵终于选择了如实回答。
“那就来吧。如果不想留下伤口惹人非议的话,闷死我就可以了。”北条氏纲看了眼腋下的被子,向北条幻庵建议道。
“殿下”北条幻庵彻底被眼前的男人所压制了,“您知道我不是您不怕我篡夺北条家吗?您既然早就看出了,为什么不杀了我?”
“至少身体是的,不是吗?你留着父亲的血,你是北条家的一门众。哪怕篡夺了,也只是兄弟阋墙,肥水不会流到外人田的,”北条氏纲扭回头来,望向了那熟悉而略显陈旧的天花板,“除了为北条家奉公之外,你其实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