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那样走向衰落,人们提起今川家时,在讲完了朝比奈、冈部、雪斋大师那些英雄豪杰后,也会提一嘴——还有一个三浦氏,是侍奉今川家几百年的谱代,最后也随着主家消亡。虽然谈不上良臣,但也当得上忠臣之称。这样就也不错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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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文十二年1543年6月8日,结束了行程的今川义元回到了今川馆,向太原雪斋复命。
“怎么样,有什么感悟吗?”太原雪斋一边批阅着面前堆积如山的公文,一边随口问了今川义元一句。
“算是搞清楚……也不能说是搞清楚吧,大概了解了一些为什么家臣们会忠于主家。”今川义元在太原雪斋对面坐了下来——令他欣慰的是,这次太原雪斋的屋子里干净了不少,至少在废纸团里有一块可以坐下的区域了。
“说说看。”太原雪斋咬了咬毛笔杆,双手拿过另一卷公文,继续批改起来。
“大概有两类吧。一类来源于传统,因为自己的家族代代都侍奉主家,自己的父辈也是教导自己要和先代一样忠于主家,所以觉得自己理所当然该这么做,不然就是辱没先代的清誉和名声。”今川义元顿了顿,拿起太原雪斋桌上的一杯茶水,确认里面没有奇怪的漂浮物后浅抿了一口,继续说道:
“另一类来源于主家家督个人的魅力。或是因为家督的雄才大略吸引了追随者,或是觉得家督的特质能够保全家族而决定依附,再或者因为家督的恩惠而心存报恩之心,甚至因为‘家督是个好人’这种理由也会让有些家臣愿意追随他。”
“那你更喜欢哪一类?”太原雪斋停下了手里的工作,搁下笔,饶有兴致地抬起头问道,似乎很期待今川义元给出的答案。
“说不好……因为家督个人魅力所诞生的忠诚,写在各种话本里都会是惊艳的主仆故事吧,就像九郎判官和弁庆那样……”今川义元着实纠结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没选出来:
“可来源于传统的忠诚也很感人啊。老师你想象一下,如果一个家族,就比如是今川家,它行将覆灭。这时候,一个朝比奈的子弟孤身一人横刀立马于居城前,向来犯的千军万马挑战。他大声疾呼‘我们朝比奈家作为谱代侍奉今川家已经十余代、三百年了,自当有始有终,主家将亡,族内怎可无一人殉难?’随后他接连挑落数十位敌方武士,直至力竭,战死在城门下——那是多么凄美的绝唱啊。”
今川义元说着说着,仿佛自己都感同身受地起了一身疙瘩,为那代代相传的忠诚所感染,“任何感情,经过时间的酝酿,都会变得更加醇厚。”
“哈哈,你这分明是在用文人墨客的视角去看,为师是想让你从家督的视角看啊。”太原雪斋被今川义元的长篇大论逗得直乐,随后也不卖关子了,直接开口道:
“来源于个人魅力的忠诚或许在短时间内能更有凝聚力,但那太不稳定了。随着家督本人的死去——甚至都不用死去,只要他犯下一些足以摧毁自己魅力的错误——那这忠诚也会瞬间烟消云散。来源于传统的忠诚才可靠,这依赖于家臣们对历代相传的效忠关系的认可,这忠诚的奠基是过去的历史,而历史是不可能烟消云散的,所以它可靠。”
“哪怕是来源于个人魅力的忠诚,也只有转为了传统型的忠诚才可能长久维持下去。而大多数的传统型忠诚,最初也是由个人魅力的忠诚演化而来。”太原雪斋用毛笔的笔尖遥遥地点了点今川义元:
“今川一族来到这骏河远江,最初不也是孤零零?就是靠着历代家督的个人魅力,吸引了一批又一批国人决定追随。追随的早的就成了谱代,比如朝比奈、三浦,经过两百多年的奉公,他们对今川家的忠诚已经从最初对三代目、四代目个人魅力的认可,变成了对今川家这个血统本身的认可了。而每一代家督,也都会靠着自己的个人魅力,吸引网罗更多的国人效忠成为外样,再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变为谱代。”
“所以你懂了吗?该怎么网罗远江、三河那里的国人人心,让他们不再叛乱?”太原雪斋铺垫了这么多,又安排今川义元自己探索了这么多,最后的说教也是水到渠成:
“用你个人的魅力去吸引他们。无论是雄才伟略也好、恩惠赏赐也好,让他们从认同你个人,逐渐演变到对今川家的认同。而不是用武力和驻军,强迫着他们服从,根植于强权基础上的统治是永远不会稳固的。而既然要让他们认同你的个人魅力……你觉得武士们难道会认同一个不理政事、游山玩水的便宜家督吗?”
“明白了。”今川义元心服口服地向太原雪斋点了点头。
“明白就好。”太原雪斋诡计得逞般地笑了起来,随后翻出一沓薄薄的文件,递到了今川义元手上:“徒儿你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好好修订增补一下这东西。也只有你,有资格和权威修改它,为师我可不敢碰这东西,不然又要被那些家臣指着脊梁骨骂我权臣了。”
今川义元定睛一看,发现卷首赫然写着四个大字——
仮名目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