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在长江两岸对峙的双方来说,这一战毫无疑问是一场国运之战。若是汉军获胜,自然就是席卷三吴,恢复一统,若是吴军获胜,也能再试图恢复旧疆,重掌主动。而对于两军的统帅而言,则更没有退让空间,若诸葛亮战败,恐怕会直接导致延熙以来的新政心血毁于一旦,若司马懿战败,他也走投无路,任凭天下之大,却无他半分立足之地,双方都只有死战一条路可选。
从军队的数量上来说,此时的汉军毫无疑问是占据优势的,三府合并后,如今二十五万大军汇聚一堂,连亘在江边,仿佛北方天际陡然升起一团黑压压的乌云,无数船只的樯橹和旗帜从水面下一点点升起,正对上南面的太阳,仿佛要将其遮蔽一般。相比之下,江南连营的十一万吴人大军未免就有些寒酸了,虽然也是一支成规模的大军,但数量上不及敌人一半,这总会给将士的士气蒙上一层阴翳。
好在详细比较参战双方的优劣后,吴人发现并非毫无胜算。荆州虽然已经丢失,但江陵水师还是留存了下来,和吴人其余水师汇合后,竟还拥有大小舰船上千艘,论水师军势之盛,远胜过当年建业之战时的周瑜水师。而反观汉军,他们虽然也拥有上千艘船只,但由于关羽建立水师的思路,导致其中多数是走舸、艨艟、清牙之类的小船,只有东府军带来了二十艘楼船,堪堪达到吴人楼船的三分之一。在这种情况下进行水战,汉军的人数优势施展不开,只要摧破汉军水师,奠定吴人的江上优势,不说尽数夺回江北,收回荆南等地至少是没有问题。
但司马懿并不敢贸然决战,论水战,他自认为比不过陆逊,可陆逊的水师却被关羽在竟陵一举击退,虽然采用的是顺风纵火的取巧之法,但也不得不引起司马懿的重视。而恰好此时又刮的是西北风,所以司马懿保守起见,并没有主动向汉军发起挑衅,而是一连几天与麾下诸将军议,做出一副不得万全之策,就不进行决战的姿态。
然而时间的优势到底在汉军这边,司马懿想示敌以弱,诸葛亮却更耐得住性子,他如今初掌大军,诸将对他都还不够了解,正好利用这个短暂的时间来继续整训内部。当然,也不可能说什么都不做,汉军既然已经占领了柴桑,诸葛亮就令魏延别领两万人,在丹阳郡内频频肆虐,而后放出消息,说汉军打算先令六万人于丹阳渡江,好与水师水陆夹攻。
这一招正中吴人要害,他们确实是输不起也拖不起的一方,若诸葛亮当真如此布置,吴人即使不战也自然败了。所以孙权当即给司马懿下令,命他在半月之内,必须与汉军水师进行决战。司马懿直到自己别无选择,也同意了这一点。他继而与吴军众将说:“那边等风向变化吧!只要我们身居上风,便是有天命相助,必能大破贼军!”
第二天,在太阳升起以后,吴人抬头看天,发现一夜过去,碧蓝的天空开始积起白灰色的云,高处的吴军旗帜,都猎猎地朝对岸飘扬。风如神助!这是多好的机会啊,吴军将士立刻到营中向主帅请命出征,司马懿望天良久,也终于下定了决心,令吴军尽数上船。
此时东南风吹得正厉害,江面上四处是倒退的波澜。天空层云弥补,遮天蔽日,长江犹如躺在云中的浩瀚海洋,任由灰白色的波浪不断摇摆,轻晃船只,好似催眠。而两军大小船只横陈两岸,躺在静静流淌的江水之中,就像是睡着了一般。两岸碧色如画,北岸被各种各样的芦苇染成一片洁白,南岸则在柳林的绿色中,间杂这一片片绚丽的花色,江上潮湿的空气中流动着一股蚊虫滋生的味道,间或飘来两军做饭的炊烟味。除了江水拍击船舷,连说话的人声都不能辨析出来。更别说金鼓、铜锣,以及鸣镝和摇桨的巨响。总之两岸在风声中变得宁静,像是还没有醒过来一般。
但事实上,两岸的水师都已经准备好了。
很快,吴人大舰出现在江面上。最前面的正是焐热所倚仗的巨舰楼船。其余艨艟等小船跟随其后,渐次起锚入江。前锋行至江心附近,这个时候汉军已经出船应战了。吴人楼船随即停止渡江,左右展开为横排,以便随敌军的攻势而更快地改变阵型。
此时的水战,由于楼船越来越高,载人数量越来越多,弓弩射程越来越远,使得艨艟小船那种游斗为主的方式,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高大的楼船进入战场后,小船其实破不了楼船的防御,仰头射击也非常吃亏,除去接舷战和纵火外,并没有好的反制手段,即使是主张以小船建军的关羽,其实中心思想也是利用其灵活性,能战则战,来去自由,使陆军不再受水师的制约而已。哪怕在竟陵之战中,他顺风纵火,场面大优,但终究也没能留下吴人的楼船。
吴军的楼船居前,就是想利用这种优势,挑战汉军大舰,准备在巨舰对射中胜出。如果汉军不应,吴军就继续划桨逼近北岸,把来不及展开的汉军船队困在岸边,令其避无可避,再用跟随的小船张网,将剩下的汉军水师尽数摧毁,船上的汉军士卒也就得被打到江里喂了鱼虾。如果汉军怯战逃走,吴军就顺风张帆,穷追猛打,更能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