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飞道:“忠义保社有多少人?我听说人数并不多。”
张宪道:“忠义保社本部的确人不多,但梁兴擅长的是联接各大山寨的……义军。”
“山贼就是山贼。”薛鹤笑道。
张宪正色道:“山贼杀金兵,就是义军。”
姚政道:“说的也是,但你有把握让梁兴听你的?你这一去要多少天?”
张宪慢慢道:“一个月。找到梁兴,说服他,他还需调动各地人手。”
“但你其实并不保证一个月,一定能带来援军。”薛鹤认真道,“是不是?你打包票一定能说服梁兴吗?”
张宪正色道:“我会尽力而为。梁兴为人义气为先,是个义薄云天的江湖人。”
薛鹤道:“你认为他若是答应前来,能拉到多少人?”
张宪道:“几百人当无问题。”
薛鹤道:“两百人也是几百人,九百人也是几百人。”
“而且这样等着你并不是办法。”姚政沉着脸道。
张宪想说我们自己算上伤兵不到百人,居然还嫌两百人少,但他不敢直言只得望向岳飞。岳飞略带疲惫的眼睛看着他道:“我部须以战养战。所以时间上等不起。否则给养耗尽,就是坐以待毙。”
“即便如此,杀黑龙应该是必胜的任务,而不是一个仓促进行的任务。我们并不是去粮仓找粮食的,对吗?要维持弟兄们日常口粮,统制你一定另有他法。”张宪坚持道,“夺粮我不担心,我只是不支持你冒险屠龙。”
岳飞慢慢道:“我能等你二十天。姚政,你与张宪同去,确保事情顺利进行。二十日后,没有忠义保社,我们也要发动攻击。”
“明白了,大哥。”姚政领命。
“多谢统制信任。”张宪抱拳施礼。
岳飞点头道:“那接下来我们讨论细节。”他看着对方,隐约生出一种感觉,这小子说话的样子,像极了自己和王彦抗辩时的模样。不论最后如何,此子难得。
赵构百无聊赖的看着各地上来的奏折,说实话有用的东西不多。尽管他做了大宋的皇帝,但大宋早已不是当年的大宋。各地官员上折子至少有一半是敷衍了事的。还有一半所谓的紧急事务,即便告诉他,他这个官家也办不了。
开封求他发军饷,西南求他派军队。南方求他派官员,东面急着修宫墙。归根到底一个字“钱”,但这天下大乱的,他最缺的也是钱。那些当将军的,个个要求他多发粮饷,个个要求他多给编制。说的容易,先不说有钱没钱,即便有钱,真把粮饷发出去了。路上一有流寇,二有金兵。随时随地就被抢走。
这时他看到了一个特别的奏折,是河西招抚司王彦上的折子,说是他们在新乡和金兵大战一场报捷。
“河西招抚司不是没了吗?张所也被发去了广南。”赵构问道。
丞相黄潜善道:“皇上圣明,的确如此。但张所被发广南前,已命部队西渡黄河。王彦是在河西招抚司解散前去的新乡。”
赵构点了点头,又翻出一个折子,上面说王彦在新乡战败部队全灭。“这变得真快。”他想了想,问道,“听说岳飞去了大名府投河西招抚司。他是不是在王彦的队伍里?”
“这……”黄潜善道,“臣下不知。”
赵构笑道:“这也怪不得你。但那岳飞与朕有些情分,派人打听一下去。”
“臣下遵旨。”黄潜善倒吸一口冷气,他当然知道岳飞认识官家,但官家可不是个照看小人物的脾气啊。
赵构捻着胡须,回想起当年在相州的事,岳飞……天下重任在肩,你不会那么容易死吧?
“宗泽的折子……”一旁的汪伯彦问道。
“他要的军饷就给他吧。”赵构低声道,“将士们在最前方耽误不得。”
黄潜善道:“可是……他们要的也太多了。据说他动员了流寇一起守城,流寇可是贪得无厌的。”
“先给三个月的。”赵构道,“告诉宗泽,朕准他在开封便宜行事。粮饷的事能自行解决的自行解决。”
岳飞在悬崖上眺望前头的老龙岭粮仓,此地每天都有粮队进出,粮队固定有百名以上的金兵押运,此刻正是出发的时候。他看了一段时间走下山坡,护卫的郑雷锁眉而立。
“怎么?是不是觉得劫粮易,烧仓难?”岳飞笑问。
郑雷老实地点头道:“周围地形我熟,可谓进退自如。但进粮仓办事是真不好办。”
“行军打仗从来不容易。”岳飞看着风中的树影,这是姚政、张宪离开大队的时间已经过半,不论那小子进展如何,自己这边必须有所行动了。事实上,在他心里作战方案已经仿佛推演了许多遍,即便没有援军,仍旧会有五成的把握成功。按眼下情势,五分机会已值得冒险。
远端有巡逻的金兵走过,郑雷带路避入小径,岳飞他们贴着山崖划过峭壁,消失于云海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