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献忠果然改弦易辙。
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强调军纪。
正如各种史料所反映的,张献忠建立大西国之初,军纪确实相当严明,除了抵抗者之外,并不滥杀无辜。因此,各地秩序很快得到平定,生产生活开始恢复,大西国开朝之初,呈现一片兴旺景象。这一段是张献忠入蜀后军民相处最融洽的时期。
张献忠所做的第二件事是开科取士。马上得天下,不能马上治之。张献忠喜欢自称武夫,举止粗豪,称王之后,发布诏书仍然用白话文。
但是,张献忠对读书人却非常重视。
一年搞两次科举不说,而且也不考八股文,而是考策论。甚至还规定要多少人参见考试,录取多少人,其中举人多少,进士多少,状元多少。如果不够,还得增补。这就搞出了一个州县一年两个状元的奇闻来,让人啼笑皆非。
一年两次科举,已经不太严肃了,考试题也出得千奇百怪。
有一次考试,张献忠曾自己作了一道白话文的万言策,评论历朝帝王,而以西楚霸王为第一。
作完之后颇为得意,命令广为颁布,让广大读书人学习。
一学之下,秀才们对考试更没了兴趣。
而且考试把关不严,许多四六不分、漏洞百出的卷子居然得了高分,平时被人们称为“不通先生”的不学无术之辈,纷纷中了举人、进士,无怪乎人们对此不以为然。
然而,几乎四川省内所有的读书人都来参加考试了。
并不是他们积极踊跃,而是后面有刀枪跟着。原来,张献忠命令,所有的读书人都得参考,如果逃避,本人正法,邻里也连坐。
昔日“学而未成”,今日却成了掌握一方人民命运的“大王”,所以张献忠起义以来,对开科取士一直兴趣浓烈。
每攻占一座大城,有了休息时间时,他就要举行开科取士,强迫所有的读书人参加。
亲自出题阅卷,品评高下,决定名次。不过考取了,通常只是赏几两银子,给个虚职,并不真正任用,似乎快乐只在于考试别人的过程。
张献忠对读书人的态度一直十分矛盾:既想利用,又十分防范。
如前所述,张献忠其人非常聪明,而且深沉狡诈,人莫测其端。
张献忠行军打仗,非常善于用计,这一点他比李自成要强许多。
他打出过中国战史上许多经典战役,史称“张献忠用兵最狡”。
如崇祯八年乘元宵节期,以三百人为内应巧取凤阳。崇祯十四年,假扮明军旗号赚取泌阳。
次年,扮装主考学使和赴考诸生而轻取当时明军吹嘘的“铁庐州”等。
张献忠也像朱元章以及后来的太平天国英雄洪秀全一样,非常善于装神弄鬼。
朱元章自称会观天象,洪秀全自称能和上帝直接交流,而据记载:
张献忠即位之初即妖言惑众,告诉部下说自己能看到天上去,见有弓、箭、刀、矛等物,并谓奉上天之命,不特为中国之皇,且将为普世之帝。
随令百官仰视天空,百官等一无所见。
张献忠又说今日天不清朗,所以你们看不到。况且这种奇景只有我这种上天之子才能看到,你们这些凡夫俗子怎么可能看到,这就是天意啊。
但是,不论如何狡猾,张献忠的智慧毕竟都是些鸡鸣狗盗的智慧,是来源于《三国演义、《水浒传的权谋文化。
从根本上说,他不是一个雄才大略之人,终生未能突破好勇斗狠的绿林藩篱。
他的眼光、胸襟与刘邦、李自成等人相差太远,缺乏基本的治国策略、用人能力、学习能力和管理水平。
明王朝的这个掘墓人,和明王朝的创始者朱元章在出身、经历、喜好,特别是残暴、野蛮、自私等方面惊人相似。然而在学习、用人、战略眼光上,二人实在不可同日而语。
朱元章也是文盲出身,然而在行军打仗的间隙,能够不间断地自学,后来不但熟读经史,甚至可以做出相当漂亮的文章。
而张献忠以文盲始,以文盲终,一直到死,也没认住几个大字。
朱元章起兵之初,就怀抱天下之志,每到一地,必先延揽人才,把一大批有识见的士人团结在自己的周围,大大提升了自己这个团队的知识素质和策略水平。
而张献忠在读书人面前,却总是感觉不太自在。他的团队中唯一的一个举人汪兆龄却是一个流氓化的士人,唯以捉摸张的心思为务,后期唯知投张所好,不断劝说张献忠大开杀戒,最终失尽人心。
张献忠在刀枪面前,从来没有眨过眼睛,可却永远弄不明白读书人脑袋里那些深奥的东西。
在他们面前,他一直克服不了自卑心理。这使他对读书人的态度非常矛盾。
他取中了状元张大受。此人仪表堂堂,张献忠“一见大悦”,赐赏,又赐宴,欢聚一日。大臣们也在旁边交口称赞张献忠取中了人才,将来必然会“辅左圣明,此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