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书台,刘协高居首席,王允坐在次席,杨彪等人依次落座,唯有钟繇侍立在一侧。
钟繇是刘协在来的路上额外点名要求列席的,王允登时心中了然,剜了钟繇一眼,也不多言,算是默认了这个局面。
刘协首先开口道:“王公,诛除董贼,全赖公运筹帷幄,小子不过坐享其成。之前在殿中,小子喜不自胜,言语间多有得罪,还望公与吕布见谅。”刘协打一棒子接着给个甜枣,前倨后恭让王允铁青脸色稍缓,也让吕布更加猜不透小皇帝心思。
“铲除董贼势力是一项系统性工程。斩首董贼只是一个开始,如何平稳过渡致使朝局不致发生动荡,相信王公必有稳妥后手,还望公不吝赐教。”刘协故意说让王允教他,话里话外暗示在场众人朝政必须以皇帝为主,王允只是在皇帝允许的情况下代为执掌朝政。潜台词就是,既然可以委托,那就也可以收回。
对于小皇帝今日口中冒出的种种新词,譬如系统性工程之类,虽然从未听说过这种用法,但细细咀嚼形容得非常贴切。钟繇、杨彪再次在心底印证了高祖托梦的故事。
王允也不得不承认,今日小皇帝一举一动皆有人君之相,实在出乎意料,之前设想的奉圣天子垂拱而治的想法看来是无法顺利实现了,也不知对社稷来说是祸是福。不过,小皇帝问到了关键处,也来不及多想,便拱手抱拳作礼,睥睨身侧群臣,慨然言道。
“陛下,董贼既除,首要的便是拨乱反正。正如陛下在殿上所言,对于惨遭董贼屠戮遇害的大臣,一律恢复名誉、予以平反,对于收治入狱、贬谪地方的臣子,一概召回朝中、量才录用……”
见众人颔首赞同,王允继续说道:“刚才说完反正,同时还要拨乱。对于一干阿附董贼的公卿,一概黜落、永不任用,以正朝野视听。其中为虎作伥、罪恶深重者,要穷治其罪,为天下后世佞臣者戒。”说到这,王允声色俱厉,神情凛然。
刘协心中一叹,就知道这老头不可靠。如此处置董卓系公卿,倒是干脆利索、快意恩仇,但后果决不是偏居长安一隅的小朝廷能够承担的起的。
后世伟人有一句名言,所谓政治,就是把我们的人搞得多多的,把敌人的人搞得少少的。若是放任王允瞎瘠薄乱搞,势必会打倒一大片墙头草,凭空树立无数政敌,绝非一个合格的政治家应有的素质。
况且,董卓一死,麾下凉州兵马正是手足无措、惶恐不可终日,期盼着朝廷给他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若是朝廷连文人公卿都不给出路,这些武夫情急之下举兵攻向长安,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若是如此,纵然刘协能够改变历史上的局面,打败叛军,也会令朝廷元气大伤,对后续大计极为不利。
因此,刘协不得已出口打断了王允的发言,岔开话题道:“王公,你说了半天,忘记最重要之事了。”
被小皇帝插话,王允有些不爽,眉毛一挑也不搭腔。
刘协笑道:“首当其冲的当然是奖掖功臣。公首倡义举,举旗定向,非太傅无以崇公功德,愿公以太傅录尚书事,为朕功勋元辅。中郎将吕布忠义无双,手刃董贼,宜受封将军,进爵位一等;尚书仆射士孙瑞赞画相助,亦有殊勋,可为尚书令。其余有功之士,有劳太傅录功授赏,朕只有一句话,奖掖功臣,宁滥勿缺。”
太傅位极人臣,高于三公,是最顶尖的存在;录尚书事是真宰相的标配,掌握实权,于名于实,都坐稳了皇帝之下第一人的位置。尚书令是负责尚书台日常运作的主官,由王允的副手接任顺理成章。至于吕布,将军号是一个武官最为显赫的头衔,董卓手下亲信如女婿牛辅,也不过是中郎将,吕布因此也心满意足。三人谢恩不止。
先行酬功堵住三人特别是王允的嘴后,刘协接着说道:“司徒职管教化,不可一日空置,朕看就由杨公文先担任吧。太傅以为如何?”
杨彪早在灵帝时期就担任过司空、司徒,家里四世三公,无论是家世还是个人才具,都是合格人选,当着众人的面,王允也不好当面鼓对面锣的反驳,夹袋中也没有压过杨彪的替补人员,直言道:“一切皆赖陛下圣裁,臣无异议。”
“那就这么定了吧,就让杨公以司徒并录尚书事。”所谓话少事大,刘协轻飘飘地投放了一颗重磅炸弹。
三公位置虽然尊崇,但没有什么实权,不过是点缀朝廷脸面而已。录尚书事则是极为要害的权柄。虽然并录尚书事,可该有的权柄并不会比王允少。杨彪努力表现出宠辱不惊的表情,可微握的双拳出卖了他。
以王允想来,自己一人录尚书事过于扎眼,本想援引淳于嘉、马日磾这样的腐儒并录尚书事,作为吉祥物一般,实际仍由自己乾坤独断,可还没实施,又被皇帝截胡。
王允自然满心不愿意,可这话他却无法开口。他王允能录得尚书事,杨彪又有何不可?不让杨彪录尚书事,他王子师难道要学董卓一样窃据权柄、闭塞圣听吗?!
尚书台内,能够开口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