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接兴兵作出进攻段煨的姿态,是刘协与荀攸商议后,针对段煨的出身、性格制定的最后方略。若是一击不中,那就只有佯攻变真攻了。伤亡的代价刘协可以承担,但是一矢不发就此放过,所造成的士气折损,以及后路随时被断的危险,却是万万不可冒的。
幸好,刘协赌对了。四百年汉室的威严,让段煨并不敢举兵反抗。胜利者不受谴责,刘协理所当然的享受胜利果实。刘协可以扮白脸,皇甫嵩终究是凉州翘楚,叹口气来到段煨身边,将其慢慢从地上搀起。
皇甫嵩帮着段煨卸下荆条,惋惜道:“忠明,你让老夫说你什么好!陛下睿智,眼中容不得沙子,你的为将之路算是到头了!”看着满脸苦涩的段煨,接着补充道:“不过,富贵荣华还可得保。像文才(胡轸字)、整修(杨定字)一样,担任闲职,以备咨询,也是一条出路。”
皇甫嵩害怕段煨一时想不开,冲撞了皇帝,故而以两位凉州前辈举例。段煨知道皇甫好意,眼神依然难掩暗淡,拱拱手以示感谢,然后一言不发跟在皇甫身后。
刘协先是在皇甫嵩、吕布等人陪同下巡视了一圈营房,好生安抚一番降军,见诸事布置妥当,这才放下心来,回到主帐审视着恭敬跪地待罪的段煨。
经过这一段时间的冷落,段煨内心已经逐渐接受了现实。虽然看着英气勃勃的少年天子,心中仍止不住幻想,若是早日归顺迎驾,会不会仍能敬陪次席,与诸将谈笑风生。
带着一丝后悔、迷惘,段煨叩头请罪。听着段煨沉重叩头声,直到段煨额头通红,刘协方才开口,鉴于段煨抗拒天命,好在最后关头迷途知返,免去其中郎将之职,任命为议郎,以备顾问。
议郎秩为六百石,比中郎将二千石低了不少,与比二千石的光禄大夫也是大大不如。但是事已至此,段煨也别无所求,只能叩头谢恩。
接着,段煨向皇帝汇报,牛辅遣人联络他一起反叛朝廷,被他当场回绝,斩首于木匣之中。从怀中将牛辅所撰写的血书呈上,汇报牛辅、董越已经合流,还召集远在关东的诸部,准备合兵西向。
刘协接过血书,粗略扫了一眼,冷笑一声,就交给了身侧的皇甫嵩。等帐中诸位将卿均已看过,见段煨无所补充,便让他退下,众人商议接下来的对策。
牛辅、董越合兵一处,并未出乎之前预料。召集关东兵马倒是让刘协有些吃惊。不过颍川等地距离陕地数百里之遥,再加上朱儁还有部分兵马屯驻于河南尹。之前已遣使节宣慰关东,朱儁是首站,料定他应该可以做些牵扯,拖住李郭等人回师步伐。
所以,可以初步判断,集合李郭等人是牛辅的计划,目前拿出来只是虚张声势。甚至连董越合兵也未必属实。不过,孙子兵法云:先为己之不可胜,再为敌之可胜。不可胜在己,可胜在天。
现如今刚刚吃掉段煨所部,一时难以打散消化,平白牵扯部分兵力,一时间倒是稍显捉襟见肘。
华阴距离陕地不过百里之遥。步兵两日即可赶至,骑兵若是不惜马力,更是朝发夕至。是全军压上;还是大军留在华阴稍作休整,选派精锐骑卒前去挫敌锐气,打探清楚敌情再开展行动,刘协一时有些拿捏不定。
有此疑难,刘协便要求众将发表意见。
吕布早已按捺不住,就等着刘协吩咐。因此当仁不让抢先发言:“陛下,牛辅此人小智而大愚,行事颇仰赖巫鬼。董越为人志大才疏,徒一武夫之勇耳。布视之如草芥一般。陛下但安坐于华阴,布愿举所部儿郎为大军先锋,斩二贼首级以献陛下。”
吕布亲自杀了董卓,早就与凉州系势不两立。作战欲望极其高昂。前期平定樊稠之辈极为顺利,原本就自恃豪勇,又令其豪迈顿生,所以睥睨天下,不把牛、董放在眼中。
刘协看向徐荣,徐荣以为刘协让他请战,连忙站起身来,请命愿为先锋。
皇甫嵩心中也有所考量。这一战是决定朝廷命运的一战,不能不慎之又慎。按理说,董卓身死,凉州军士气衰落,选一精锐军队,只要稍挫其锋芒,即可大获全胜。不过,凡事必有例外。
兵法也有云哀兵必胜。若是牛辅舍得散其家资,厚恤士卒,再假传朝廷杀尽凉州人的谣言,说不定能激起凉州人的血勇。若是开头能够抵挡住朝廷一击,说不定反而能够凝聚起士气,足以与朝廷大军抗衡。
当然,以皇甫嵩对牛辅的判断,上述可能性非常微小。但是,他老于沙场,知道战场之上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狮子搏兔亦用全力!
考虑到现在华阴有万余老卒新服,便建议留下两千凉州老卒、四千虎牙旧卒留守,其余约两万众依次进发,进逼陕县。徐荣、吕布所部骑卒可以为先锋,去试探试探牛辅的底细。
刘协琢磨此计可行,又看向荀攸没有不同意见,便宣布按照皇甫嵩建议整军动员,安排早早埋锅造饭,明日清晨大军进发。
众将各自领命,刘协与荀攸一起商量了些攻心的对策,便一如既往地巡视军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