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了会儿家常,老僧端起茶盏在嘴边轻轻地抿了一口。放下茶盏,轻声问道:“不知三公子此番上山,可曾见到师兄?”
净尚住持所说的“师兄”,便是鹤鸣楼前的那位扫地老僧。
“净源大师身子骨可硬朗得很呢,我可是好生羡慕啊。”
老僧点点头:“师兄本应是下一任主持,但是就是遇见了秦洪冼这么个老登徒子。”
净尚主持想起当年那些往事,禁不住就有一股憋下去几十年的火气又蹭的一下冒了上来。一时间也是没忍住,当着祁兴和的面积骂了粗口。
祁兴和并没说话,毕竟他也很是觉得龙鹤山上的那个老道士此举实在是过于招人记恨了。况且这事儿还只是他这些年来所做的其中一件罢了。
净尚老僧稍稍平息了火气,请祁兴和喝茶。又指着棋盘冲他说道:“不知三公子可有闲暇,同老和尚我下一局?”
祁兴和微微行礼,伸手对净尚老僧做了个“请”。
净尚老僧自然不会客气,按照辈分来说,他执黑先行也是应当的。
净尚老僧不仅佛法高深,棋艺也是出了名的。
曾有好事者做过相关排名,净尚老僧在棋艺这一栏上足可排进大宁前十位。
祁兴和并不在此榜上,不过这也并不代表着他就是个臭棋篓子。
类似这样的排名古往今来排的都是些已经在江湖上有了不小的名气的,为世人所熟知的人物。而祁兴和也很少在外下棋,故而这张榜上没有他也是正常的事儿。
不过,这也能从侧面验证一句话,“高手在民间。”
说句不谦虚的话,单论这张榜,祁兴和就是这个生于民间,长于民间的高手。
那年净尚老和尚第一次见到祁兴和的时候,这位明程候三公子就主动邀约:“听我爹说您的棋艺大宁首屈一指,我一直有些地方不懂,还想请您指教。”。
净尚老和尚起初并不想答应,只想着是明程候三公子性子张狂,不想折了他的面子。
不过祁兴和一再坚持,明程候也用眼神示意。老和尚出于出家人的礼数,还是同当时不足舞勺之年的祁兴和下了一盘。
最初倒还没有什么,就只是普通的开局,祁兴和也并没有走出什么“天才”的招儿。
但是随着棋子一个一个地落下之后,净上开始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他看似在场面上占据优势,但是祁兴和却是一直紧紧地跟着。
下了半晌,老和尚停下来稍微算了一下此刻的局面,这才发现祁兴和最多就只给了他一次失误的机会。
而根据祁家三公子平平无奇的开局来看,早在十五步之前,净尚和尚就应该已经赢下来了。
而面前的这个不过十岁出头的稚童,这个主动“求战”,用谦逊的语气说张狂的话的黄口小儿,竟然悄无声息地在他的手中溜了十五步。
虽说最后还是净尚老和尚赢了,但是他可谓是心有余悸。这一句棋取胜的难度,可丝毫不亚于他对上宫中的那几位国手。
而且,一直到最后赢下来,祁兴和其实也就只输了自己一步。
净尚老和尚先行,祁兴和跟在后面。
两人下棋的时候都不爱说话,而两人还都有一个好习惯,就是落子很快且无悔。
房间里面只能听得见“哒哒哒”的棋子非常快速地落下的声音。
祁兴和微皱眉头,这一盘棋下得他感觉很不对劲。
并不是说他在场面上溃败,而是俯瞰这个棋盘,这个棋局总是莫名地显得有些熟悉。
这种熟悉感在此刻显得有些诡异。
祁兴和抬手拿棋子,又在棋盘上放下,盘算着净尚老和尚下一步会走哪里。
老和尚跟着落子,祁兴和面无表情拿着棋子就欲落下。
却是被老和尚一把抓住手腕给拦了下来,“可得想好了再落子。”
说罢,老和尚迎着祁兴和闪烁疑惑的目光,突然“哈哈”地笑了起来。
祁兴和被他突然的笑给吓了一跳,依然还是皱着眉头看着老和尚,不知道他是哪里搭错了筋。
在他的印象里面,净尚老和尚一直都是一位稳重的高僧。
若是他身边那几个活宝没来由地突然大笑,他都不会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地方,甚至于现在都不太会受到惊吓。
老和尚把手中黑棋放回去,起身到一旁的案几上取了一副卷轴。
卷轴缓缓打开,里面竟然画的是一个棋局。而祁兴和再度定睛仔细一看,这不就是自己此刻与净尚老和尚下的这个局面!
老和尚捋着胡子,轻笑着看着他:“三公子可还觉得这个局面眼熟吗?”
当然眼熟,并且何止是眼熟,能有卷轴上的这个局面,他还有不可分割的“功劳”。
经净尚老僧这么一点,祁兴和蓦地想起来自己刚刚下棋的时候为何倍感熟悉了。
“这是当年的那一局。”
“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