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清楚情况的姜维吐不出话,嘴里支支吾吾的。
“伯约...我恐怕是命数已尽,不日就将逝亡,吾子年幼,尚且还不堪大任,祁山大营十万人,是为汉之根基,朝之壁垒,万不可陷入险地,自吾死去,闭丧而不发,勿诱司马来攻,我已命令王平前去修理栈道,大军需一营一营撤回蜀中,不得有失,故令你至此,大军撤退之际,全军之背,全靠你之拱卫。”
诸葛亮气息疲弱,干瘪的嘴唇一翕一合,姜维心中暗叹,倘若再早些年月,无需手握荆益,哪怕是第一次北伐,亦或是上方谷之战,自己只要稍加伎俩便能攻破魏军,也不至于丞相劳积而终,到而今这一步,恐怕是天意。若是姜维没有猜错,诸葛亮临终前还会给杨仪一道命令乃是吩咐魏延断后,这便是日后症结所在,也是保住魏延性命的关键。
“姜维谨记丞相教诲,定护汉军平安入川,不负丞相知遇之恩。”
“你...智勇双全,年轻气盛,又随我征战许久,日后可堪重用,我这留有兵法成书十数卷,另有连弩制造图,只是可惜,没能用上北伐,今日交付与你,日后定有功效....”诸葛亮轻轻松了口气,紧皱的浓眉总算有了一丝舒展,这番举动意味深长,但凡是任何一个人在场,都看得出诸葛亮选中了姜维作为接班人。
但,此时的姜维威望不及魏延,资历不如王平,论宗族不如马岱,说到底,他只是一个降将,在朝廷的世族眼中,他只是一个颇有才能的降将,故而诸葛亮自然不能点名就要姜维接替自己,总领大军,而是授之以渔,传之以毕生所学,施之以奇门巧术。
跪谢而收纳了诸葛亮的给予,诸葛亮吩咐姜维到营外守候,又唤杨仪入帐。
姜维守在帐外,整理好了书卷命令军士先行放回自己营中去了,杨仪的入帐,意味着托孤的开始,不出姜维所料,须臾之间,参军费祎应命而来,尚书仆射李福自成都抵达,来询问情况。
如此看来,在诸葛亮初病之时,就已经派人告知了朝廷了,正是不想误了大事,一个连生死都计算其间的丞相,满脑尽是大汉之存亡。
二人到来之后也径直入内,无需入帐,姜维也清楚诸葛亮会对李福说些什么,无非就是蒋琬替之,而费祎再继之的遗世之语。真正要命的是诸葛亮将付与杨仪的命令:魏延断后,姜维次之;若魏延或不从命,军便自发。
杨仪和魏延素有恩怨,此命令要是由杨仪施加给魏延,恐生事端,姜维所想,倒不必真由魏延断后,只需防止魏延一气之下和杨仪在撤军问题上唱对台戏即可,矛盾尚可以时调和,若是亡命,诚以万世之叹而不可悔。
约过了一个时辰,雨势稍停,兵士已同帐而眠,忽闻得身后帐中传来声声啼哭,姜维浑身一颤,立马转身入内,见帅案上已无丞相,仅有羽扇置于桌上,未曾移动,转身又入内寝,诸葛亮已卧在榻上,双眸闭合,嘴唇微张,而榻边三人,暗暗抹泪,一时间不能自己。
姜维的眼角也泛起泪花,停留在原地,一声不吭。
李福最先要离开,他将回成都复命,简单和在场之人告了别,李福就要折返成都了,而杨仪和费祎对视一眼,想必也是受到了诸葛亮的托付,杨仪吩咐诸葛亮的随身童子整理遗物,又布置了一干亲信,处理丞相遗体...
杨仪则先行回营中准备撤军事宜了,只有姜维一人,既没有离开的意思,也不曾和杨仪发生交谈,杨仪心生怪异,估摸着姜维是想知道诸葛亮临终之言,但丞相密令,岂可轻易与人?杨仪正想脱身,离开中军大帐,没想到姜维一个箭步跟了上来。
“杨大人,丞相是否命令魏延断后?”
姜维索性给杨仪点破了,这惹得杨仪吃了一惊,杨仪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姜维,莫非姜维也神机妙算,有通心之术?即便如此,杨仪仍旧故作姿态:“将军何出此言?”
“丞相向在下如此吩咐。”
杨仪这才松了一口气,以为这命令并非只传与他,便无所顾忌了,但他怎知此为姜维故意言之,杨仪瞥了一眼姜维这个少年将军,知道平日里诸葛亮与他相处甚密,便直言相告了:“丞相言,魏延断后,将军次之,护卫汉军班师。”
“大人果真认为魏延能遵令断后耶?”
“丞相之言,竟是不从,与反叛何异?”杨仪眼神冒着寒光,脱口即出,可知二人交恶已深,“若真不从,则将军断后,治魏延谋反之罪!”
兵权此刻在杨仪手里,不由得使他底气足了些许,姜维也不便和杨仪争辩些什么,若是出言不当而惹恼了杨仪,激起二人之间的怨恨,恐怕就不是魏延生死的问题了,连十万蜀中子弟能否平安归川都不能保证。
念此,姜维只得退让一步,请求:“末将替杨大人去传达丞相之令如何?大人与文长素来不和,若是大人传令,魏延必然心生怨念,拒不从命,若是在下相告,或许文长能听得进去。”
杨仪思索片刻,倒也不觉得这请求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