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中生出了一种无端的悲伤。
好像……在一瞬间失去了什么东西一样。
“阿燎。”高孝瓘缓缓起身走到门外,看着外面明晃晃的那轮月亮,直觉怵得慌。
“殿下。”守在门外的裴烜听到高孝瓘的声音,走过来作揖一拜。
“今日邺城……可有何要事?”高孝瓘两手负背,温和地开口问。
“好像没什么大事……哦,好像有一件。听宫中的探子说……殿下的兄长,好像是河南王,被皇上传到宫中去赴宴了。王爷喝了不少酒,到后面都是被架着出来,坐车离开的。”
裴烜摩挲着下巴回忆着探子的信,丝毫没有在意到高孝瓘越来越差的面色。
被传到宫中赴宴,夜半醉酒,驾车离开……
这不是和他梦中,还有姜二五仔心声里的大哥被毒死的场面一模一样吗。
难道大哥也要走上同样的道路了吗……
“此事为何不早早告知于我?”高孝瓘抚着脑袋,眼中露出一抹愠怒之色。
“殿下曾说过不喜看书时为人叨扰,属下便屏退下人。王爷和皇上素有交情,属下又以为赴宴不过常事,便未曾向殿下提及。”
感受到高孝瓘的怒气和浓郁的悲伤,裴烜心头一跳,“莫不成,王爷他——”
出事了?
“大哥福大命大,同二哥几经生死,上过无数战场,怎会轻易离去?”高孝瓘顿时反驳,可是反驳了之后他又十分没有底气地心虚了。
姜定修的心声就是预言,而且从来不会出错。
该死,他近来一直在查小姨那件事,都疏忽了最近和士开回归,要和高湛谋害大哥的那个梦了。
不过……如果现在去的话,应该还能来得及吧。
“快点备马,随我入宫。”念及此,高孝瓘猛地抬头,快速朝着府邸大门走去。
裴烜赶忙跑去马厩牵马。
高孝瓘还没有离开府邸,就被一道匆匆赶来的身影拦住了去路。
是安德王高延宗。
“四哥,大事不好了,大哥在宫里出事了!”在军中一经磨砺,高延宗一改儿时的顽劣,变得规矩了起来,身上也多了几分男儿郎的豪爽。
此时他只匆匆行了一礼,面上的焦急那样清晰可见。
高孝瓘呼吸一窒,心中的不安越发强烈。
“五弟莫急,我们这便入宫。”高孝瓘嘴上说着不急,御马离开时确是跑得最快的那个。
他比谁都急,因为他一早就知道了高孝瑜此番,根本就是被和士开和高湛联合起来给害死的。
皇叔啊,我大哥一心为了大齐,从不贪赃枉法,从来都秉持公正,为何你下得去狠手。
高洋杀了三哥,你来杀我大哥,你们可真是手足情深的好兄弟。
高孝瓘心中的失望逐渐加深。
来到宫门的一刹,一道高高的声音从皇城内传出,惊得高孝瓘呼吸再度一顿,直接从马上摔了下去——
“河南王醉酒失足跌水,于夜半殁猝!”
高延宗顿时瞪大了眼睛。
大哥……
紧随而至的裴烜来不及震惊,下马搀扶起高孝瓘,却见他已经眼眶通红。
高孝瓘挣脱裴烜,跌跌撞撞地朝着梦中的那条宫道跑去。
见状,高延宗和裴烜赶紧下马跟上。
三人来到时,那里已经密密麻麻围上了一群人。
几个宫女哭得抽抽搭搭的,望着侍从们在水中游着,小心翼翼地用白布盖上那背面朝上,漂浮着的尸首,并将他拉到地面。
这里被悲伤沉重的气息完全笼罩覆盖。
众人都沉浸其中。
除了……高孝瓘。
他看了看那具尸首,确认过是高孝瑜之后,抬头透过人群,直直望向不远处做出一副哀伤样子,哭得假惺惺的高湛。
高湛感受到这目光,下意识四下张望,然后就这么对上了高孝瓘的眼睛。
高孝瓘的眼睛很红,他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却莫名有些心虚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高湛总觉得高孝瓘似乎知道了一切。
这种感觉让高湛发憷的同时,越发心虚气来,只能掩面,继续假惺惺地哭泣,同时不忘让祖珽命人安置高孝瑜的尸首,准备将他厚葬。
不管怎么样,面子上要做全。
看到这一幕,高孝瓘缓缓捏紧了袖袍下的拳头,心中突然生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恨意。
凭什么,凭什么他们几个兄弟苦苦效忠,为大齐南征北战,开疆拓土,换来的却是君主猜忌还有谋杀!
凭什么他们要沉浸在悲伤中,而他那几个好皇叔却可以坐在满是鲜血的皇位上笑得那么开心!
为了一个位子手足相残,弑兄杀侄,这种丑闻传到他国,都被嘲笑了个遍,他们却还乐此不疲!
他们希望的是太平盛世,是百姓安康,而不是烽火连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