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乾殿。
刚刚从两仪殿议事回来的李世民,用古怪的眼神看着面前侃侃而谈的长孙无忌。
“突厥自恃兵强马壮,有轻中国之意,若不战而和,示之以弱,明年复来,如之奈何?”
“而今之计,不如击之,胜而后和,以战迫和,则恩威兼著矣。”
一旁的高士廉强忍笑意,而房玄龄、杜如晦两人均点头大赞。
“此举既彰武力,又无倾覆之危。”杜如晦拱手道:“辅机此策得当,还请殿下细思。”
以战迫和,在后世不是什么新奇的招数,即使在古代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策略。
但在突厥大举南下,朝中文武瑟瑟发抖的时候,选择以战迫和,是需要敏锐的眼力和惊人的判断力的。
说到底,李善是在嘴炮……当然了,他也是根据历史实情分析后嘴炮的。
毕竟历史上再过几年还有个渭水之盟,而李唐也坚持到了那个时候,而且还擒杀刘黑闼,显然突厥这次未能攻灭李唐,但也没实力大损,很可能是以和罢战。
李世民的眼神更古怪了,踌躇半响才笑道:“若不是孤脚步不停从两仪殿回来,还以为你们能私通起居。”
起居就是起居官,皇帝干什么,起居官都会在场……今日议军国大事,起居官自然必不可少。
安静了片刻后,房玄龄难得不顾仪态的咧嘴问:“今日议事亦如此?”
李世民忍笑点头,“几乎一模一样。”
“辅机,为何前几日不言?”
“为何今日突然提议?”
长孙无忌有点难堪,脸色发黑闭嘴不言,一旁的高士廉咳嗽两声,“不过小辈胡言乱语,偶尔中靶,殿下见笑了。”
“小辈?”李世民饶有兴致的问:“长孙冲?高履行?”
高士廉看了眼脸色愈发黑的外甥,视线移开才轻声道:“昨日东山寺李善赴宴长孙府,席间……”
“辅机?”李世民诧异的看着长孙无忌,他很清楚大舅子对李善的态度。
房玄龄低声将前几日那事说了一遍,笑道:“殿下赞其文武双全,这也罢了,但如此义举,必能传世。”
李世民对长孙冲也颇为重视,责备道:“此事孤居然不知晓,为何隐瞒?”
“如今国事为重,辅机何以敢以私事烦扰殿下。”高士廉笑道:“大郎登门致谢,昨日又请李善赴宴,已然冰释前嫌。”
杜如晦听得不耐烦,将话题拉回来,“昨日席间,何人之言?”
沉默了片刻,看了看神色诡异的舅父,长孙无忌闭上眼,“李善。”
李世民哑然失笑,细细问起。
看外甥实在不想开口,高士廉笑着将经过讲述了一遍,“不过醉酒乱言,不料恰中上意。”
“的确醉酒,但绝非乱言。”杜如晦断然道:“此子心思深沉,若不醉酒,这番话难以出口。”
房玄龄点头道:“仅因粮价升腾,未出兵河北,召齐王率军回关中……便断定朝中早有备战之意,此子果然胸有韬略。”
高士廉笑道:“昨日其醉酒而言,秋风未动蝉先觉。”
“秋风未动蝉先觉?”李世民品味良久,点头道:“未闻李善有此诗才。”
房玄龄和杜如晦对视了眼,前者郑重其事道:“殿下,李善其人,虽然年幼,尚需磨砺,但心细如发,见事明利,还请殿下屈尊收纳。”
“虽然此人曾背后言人是非,但杜某非气量狭窄之辈。”杜如晦慨然道:“殿下最喜结交英杰,如此人物,纵观天下亦少。”
李世民也是无语了,自己只是放点风声出去,希望日后通过李善来判断河东裴氏的态度而已。
没想到,李善和秦王府子弟打的那么狠,居然现在结交的那么深,而且还一直捅到自己面前来。
你也太能折腾了吧。
李世民在战场上最喜亲身犯险,骁勇无双,统兵作战向来勇往直前,但即使本性如此,面对一门双相的裴家,也不得不谨慎行事。
犹豫了会儿,迟疑了会儿……李世民一时半会儿居然找不到回绝的理由,干脆简单粗暴的直接将话题扯开。
“今日议事,明日下旨,两军并行。”李世民哼了声,“东宫出豳州道。”
长孙无忌实在不想再听到那个名字,赶紧接了句,“那殿下是出蒲州道?”
房玄龄和杜如晦也没再继续掰扯,而是开始讨论接下来的作战方针。
颉利可汗率十万骑兵在河东横冲直撞,过雁门,攻并州,经介休,穿过雀鼠谷,打到了晋州,几乎打穿了河东地区。
而在灵州、原州之间来回转悠的突厥偏师只不过数千人。
圣人李渊的心思非常明显,也让李世民极为郁闷。
因为蒲州道归属河东,而豳州道隶属关中。
也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