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万宝!”
暴喝声在县衙后院响起,借酒消愁的史万宝一个激灵,转头看去,登时魂飞魄散。
“史万宝!”
“史万宝!!”
“史……万……宝!!!”
虽然只是叫着名字,反反复复的重复这个名字,但语气中的怨毒之意令史万宝心生寒意,他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剧情。
仅仅两个时辰之前,自己还在筹谋让那位突厥贵人回去补一刀,而现在淮阳小儿举刀而来……
“呛!”
利刃出鞘的微响传来,看起来垂垂老矣的史万宝拔腿就跑!
但是,下一刻,只见刀光闪烁,一只残破的手掌冲天而起。
凄厉的惨呼声在后院回响,刚刚赶到的李善无聊的上前两步,两只手插在袖筒里,看了眼摔落在脚边的那半只手掌。
用什么挡刀不好,非要用手……
咬牙切齿的李道玄手中长刀微微向下倾斜,几滴血在刀尖凝结缓缓滴落。
在知道史万宝就在馆陶城内之后,李道玄让人意外的始终保持着镇定和冷静,只询问了柳濬几个不痛不痒的问题。
但是入城后,李道玄没有和众人寒暄,没有去洗澡更衣,甚至没有吃一口饭,喝一口水,而是领着薛忠、柳濬直奔县衙后院。
对此,一路追赶的李善唯一感慨是,这小子太够意思了!
自己是不能杀了史万宝,这事儿有点犯忌讳,毕竟是个国公,而自己无一官半职,下克上总是容易遭人指责和忌惮。
但身为宗室子弟,爵封亲王,官居河北道行军总管,刚刚被史万宝陷害的险些身死的李道玄自然是能的。
不仅敢杀,能杀,而且很有理由杀。
于公,史万宝命大军顿足,使三万唐军精锐全军覆没,一战尽丧唐军在河北的主力,并连续丢掉了冀州、刑洲、贝洲、洛洲。
这样的败绩,足以除爵罢官。
于私,史万宝硬生生坑的李道玄被生擒活捉,要不是李善,李道玄算是彻底栽了。
一想起自己在阵中拼死搏杀,五千精骑全军覆没,而史万宝率数万大军冷眼旁观,李道玄就满腔恨意,恨不得将史万宝千刀万剐。
当然了,还有个原因。
史万宝是东宫嫡系,又极得圣人信重,其兄史万岁当年和圣人有旧,封爵原国公就证明了这一点。
史万宝祖籍原州,以祖籍地为封号的,在前朝多见,但在初唐极为少见。
比如裴世矩在隋朝,爵封闻喜县公,但投唐后爵封安邑县公。
史万宝能被封为原国公,这样的待遇满朝少有。
李道玄从柳濬处知晓,是李善杀入县衙,硬生生的将欲谷设从史万宝手里抢回来的。
也就是说,史万宝和李善结下了一份死仇……而史万宝即使因为下博大败而除爵罢官,他日也很可能依仗东宫、圣人信重而复起。
类似的事在初唐时有发生,比如刘文静曾大败于薛举,被圣人除爵罢官,但很快就得以复起。
即使是为了李善,李道玄也下定决心,今日必杀史万宝。
这也是李善为什么心里大赞李道玄够意思的原因。
地上的史万宝还在凄厉的惨呼,左手掌从虎口位置被斜向砍断,大股的血液迅速将地上染成一片紫黑色。
李道玄手腕抖动,将刀尖上的血珠甩飞,死死盯着两眼无神的史万宝,手中长刀已然高高举起。
“圣人诏令,老夫有圣人诏令!”史万宝突然如此大喊,反反复复就这一句话。
薛忠冷笑道:“圣人诏令,命你史万宝陷淮阳王入重围不救,圣人诏令命你史万宝尽丧三万大军?!”
李善忍不住噗嗤笑出来了,这句话和自己两个多时辰前说的几乎一模一样。
“身怀圣人手诏,你今日也难逃一死!”
李道玄身上衣衫破旧,发髻凌乱,脸上还有土迹,看似憔悴,但握着刀柄的双手青筋毕露。
李善轻描淡写的说:“本朝沿袭前隋,中书取诏,门下审驳,尚书奉而行之,如今哪位宰辅执掌门下省?”
“门下省侍中两人,以江国公为首。”薛忠轻声道。
“江国公?”李善笑道:“可是前陈后主之弟陈子聪?”
“是。”
“薛长吏,在下乡野村夫,不识朝中贵人,江国公秉性如何?”
薛忠扬声道:“江国公才学明辩,持身公正,常慷慨进言。”
这是在婉转的说,陈叔达性情火爆,但在东宫、秦王之间没有什么偏向。
李善一脸的人畜无害,上前几步,笑着看向史万宝,“原来原国公是矫旨啊。”
一旁的李道玄、薛忠都是眼睛一亮,而史万宝一怔后似乎都忘了还在流血的残掌,整个身子都在微微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