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东南角的一处宅院内,神色阴晴不定的中年男子来回走动,此人正是初唐名将,也是不多的得以寿终正寝,全须全尾收场的李世绩。
李世绩轻骠善战,文武双全,善用奇谋,又因李密而投唐被视为忠贞不二。
但实际上,李世绩从入瓦岗寨之后就陷入漩涡中……准确的说是在李密入瓦岗之后。
李密、翟让相争,李世绩险些被当场砍死,后投唐又被迫仕窦建德,连老爹都差点没保住。
所以,在入唐之后,李世绩向来谨慎,不敢有些许逾越,就怕陷入东宫、秦王府的夺嫡之争中。
但今日,旧友相逼,乡梓遇险,李世绩不得不痛苦的做出抉择……问题的关键在于,自己不通风报信,旧友也找得到其他途径,而秦王听闻自己不肯引荐,必然视自己偏向东宫。
听闻门外声响,李世绩亲自打开侧门,迎数人入府。
“拜见殿下。”
“本是旧识,懋功何以行此大礼?”李世民爽朗一笑,亲手扶起李世绩。
李世绩义正言辞,“往日战场,不能全礼,今日京中贸然相邀,自要全礼。”
李世民听得心头舒坦,虽然说的委婉,也没表忠心,但李世绩这个人就是这谨慎小心的性子……毕竟李密都已经死了。
随李世民来的只有杜如晦、长孙无忌两人,四人往后院一边走,李世绩一边低声介绍来人。
“张文瓘,清河张氏子弟,生于魏洲,突厥破贝洲后,此人南下入魏,其祖张晏之,出仕北魏、北齐,其父张虔雄,阳城令。”
长孙无忌眉毛一挑,“某知张晏之,武城子爵,此人文采非凡,兼有武干,短兵相接,亲获首级,乃是清河郡王帐下重将。”
清河郡王即北齐宗室名将高岳,高岳的孙子就是长孙无忌的舅舅高士廉。
绕着弯子论,张文瓘和高士廉扯得上渊源,和高士廉能扯得上,那就和长孙无忌扯得上,那也就能和李世民扯得上了。
“拜见秦王殿下……”
“勿要起身。”李世民急行两步,将要起身的张文瓘摁在榻上,“如此年少,三日不歇,乘马急行,需修养多日。”
十五岁的张文瓘有点拘谨,看了看李世绩,才在李世民的坚持下半靠在榻上,的确累的紧,适才已经睡过去了。
诸人坐定,杜如晦先问了个京中最关注的问题,“突厥兵破贝洲后,举兵何处?”
“南下攻魏洲,约莫三万骑兵,后刘黑闼由洛洲大举东进,合兵一处,猛攻馆陶。”张文瓘愤然道:“在下由魏洲渡河,由陕东道入河东,亲眼所见,齐王拥兵数万,顿足不前!”
众人交换了个眼神,没有东宫的指令,李元吉怎么可能挥兵北上?
更何况如今河北道硕果仅存的三个州府,齐善行、田留安都在秦王府左右六护军府中兼职,程名振年初随李世民击溃刘黑闼,李元吉巴不得刘黑闼攻破这三个府洲呢。
看杜如晦还要追问,李世民咳嗽两声,换了个话题,要知道清河张氏在山东是仅次于五姓七家的世家大族。
“下博一战,淮阳王弟不知所踪,稚圭由山东而来,可知一二?”
“淮阳王如今正在馆陶。”张文瓘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声音略微沙哑,“怀仁兄生擒欲谷设,在馆陶城外换回了淮阳王、行军长吏薛忠等数十将校。”
“阿史那欲谷设?”
“颉利可汗长子?!”
杜如晦、长孙无忌脱口而出,神情都颇为震动,不夸张的说,欲谷设在草原上虽然不是一方霸主,但地位极高,从始毕可汗开始,突厥可汗一直是兄传弟,但很可能就在颉利可汗这一任上,是父传子。
李世民愣了会儿,才说:“淮阳王地得以生还……呃,怀仁乃是何人?”
“噢噢……”张文瓘这才想起来,那是凌敬前不久才取的,“怀仁是李善李兄的字。”
时隔一个多月,突然听到这个名字,杜如晦、长孙无忌都有点愕然,他们都听闻李善得太子洗马魏征赞誉,但也都知道李善押运粮草去河北后再无音讯。
李世民忍不住悄悄撇了撇嘴,这货真够能折腾的啊!
去年入京,几个月下来在长安已经折腾起不小的动静了,闹到自己面前都不是一两次了。
这次去了河北,更是蛟龙入海……使劲儿折腾,居然都能生擒欲谷设。
长孙无忌狐疑问道:“李善也在魏洲?”
“他押运粮草是去刑洲,怎么会转到魏洲?”
张文瓘摇头道:“怀仁兄是从冀州南下的。”
看长孙无忌还要问,李世民咳嗽两声打断了,他现在当然想明白了,李善肯定是去找李道玄……妻子曾经写了封信让李善带给李道玄。
接过李世绩递来的热水,张文瓘灌了几口,才继续说:“下博一战之前,怀仁兄力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