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见殿下。”
没有自称,没有秦王。
开门见山,只是简单的“拜见殿下”。
刚刚进门的李世民愕然之后,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正所谓见一叶而知秋,窥一斑而知全豹,他知道,这是李善在摆明立场。
这两个多月来,李善在宫中常常和李世民见面,但两人都知道,这是他们之间第一次正式的会面李善在李世民开口之前第一时间就摆明了立场。
“坐吧。”李世民延手笑道:“人皆言,东山李怀仁,与人为善,乐善好施,孤却记得,当日长乐坡初见,言辞犀利,凛然风骨。”
李善神色如常,却有点不自在所谓的乐善好施,是因为王仁表之事流传开来,为此同安长公主大为愤慨,甚至在兄长李渊面前说过李善的小话。
“月余前,魏州总管,道国公田留安入京,尽述山东战事。”李世民叹道:“他人只知怀仁筹谋。”
“却不知战前怀仁费心力劝道玄,战时不仅筹备伤兵营以振士气尚替田留安打理内政分派差事,战后施恩俘虏力斩崔帛,以维山东。”
“孤多年前建秦国公府,后秦王府,再至天策府欲揽天下英杰不料却失李药师这等将才。”
“故,怀仁这般人物,孤求贤若渴。”
李世民长篇大论之后,双眼微眯正色道:“但孤有一事不明怀仁为何来投?”
略一思索,李善笑道:“在下身世,殿下尽知舍却秦王府,尚有何处?”
“裴相依附东宫,裴弘大兼太子詹事,那人更为太子千牛备身,殿下理应明了。”
李世民摇头道:“绝不止此,裴监的确依附东宫,但山东战事期间,李德武入东宫怀仁理应不知晓裴弘大其人虽兼太子詹事,但实则摇摆不定。”
“怀仁本可以坚守馆陶侯太子出兵相援却要使张文瓘急奔长安,暗中筹谋。”
“魏县之战看似大捷实是险招。”
“馆陶数战苏定方先败两千突厥轻骑后两次出城横扫刘贼,怀仁又筹建伤兵营以振军中士气战后必然论功,怀仁当不至如此不智冒险出战。”
李世民顿了顿,补充道:“听闻怀仁随三胡驻军武陵,闻河北战事崩坏,曾言东宫或会出兵。”
这句话言外之意很明显,在李世民看来,李善派张文瓘急奔长安暗通秦王府,又冒险出战,很大的原因就在于,阻止太子亲征。
或者说李善不愿意看到东宫出兵解魏州之困那样的话李善将毫无疑问的打上东宫的标签。
所以,李世民很确定李善是真心来投,只是,他不太明白为什么?
屋内安静了下来这儿是李世绩的一处私宅,去年张文瓘急奔入京,就是在这儿与李世民、房玄龄相见的。
片刻后微微垂头的李善抬起了头,直视相对而坐的李世民。
“殿下猜错了。”
“甚么?”
“当日,虽无十成把握,但那人应入东宫,得太子看重。”李善嗤笑道:“那人得太子看重,有其岳父之因,但亦有他因殿下理应知晓内情。”
李世民身子微微前倾,噗嗤笑道:“怀仁心思细腻,查漏无缺。”
李善只回了个了然的眼神当日自己在武陵就断定太子必自请出征河北,后来魏征告知李建成,这件事只在东宫内小范围的传播李世民能知道,自然是有内应的。
“东宫决议太子自请亲征山东应是早有定计。”李世民轻声道:“但却是长安县尉李德武所献。”
李建成不会因为李德武的一番话就决定出征,但李德武却抢了这个名头并替太子分析局势择出兵时机等突厥北返再行出兵。
其实这番话的实际作用很有限,李建成本就惧怕突厥,他之所以笼络李德武,更多还是看中了对方裴世矩女婿的身份。
李善没有躲开李世民探查的眼神,用一种若无其事的语气说:“当日随长安令南下陕东道,驻足武陵,于县衙内打理粮草诸事,不意信件被宵小窥探。”
李世民的脸都僵住了,嘴巴微微张开半响都没闭上,说话都有点结巴,“你是你所以,你”
屋内的气氛有些怪异,李世民用古怪的眼神打量着对面的少年郎,他没想到事实却是这样看似太子召李德武入东宫,用以笼络裴世矩,实际上却是李善暗中一手操纵。
所以,李善远在山东,消息闭塞,但却很有把握确定,李德武已入东宫。
“那人早有攀附东宫之心,只是给他一个梯子罢了。”李善温和的笑道:“裴弘大何等人也?”
“前朝名臣,宦海浮沉数十年,又是新近来投,虽得圣人授以宰辅之位,更兼太子詹事,但却不会轻易下注。”
“或既为太子詹事,当遣近人依附殿下,此非首鼠两端之举,不过为后人计。”
李世民赞同的点头,“荥阳郑氏乃太子妻族,但郑仁泰却早年投孤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