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高的汗旗再一次飘扬,斥候回报阿史那·思摩已然败北,面无表情的颉利可汗脸上的横肉都在跳动,但追击而来的唐军不过千余人马,如今自己身边聚集了六七千骑兵,而且周边的援军还会源源不断的赶来。
号角声在不远处响起,不用问疾驰而来的斥候,颉利可汗知道唐军追击而来,真是有胆量,只有千余骑兵,居然还敢追来!
颉利可汗冷笑一声,此次攻雁门关不下,攻河东败北,攻顾集镇试图捞回一点面子,结果却落得如此境地……但如果唐军认为能这么轻易击败自己,那就想的太简单了!
日后必要复仇,今日就先讨回一点利息吧。
数里外,唐军已经放缓马速,应该是发现兵力差距甚远,但唐军迟疑,突厥却发动起来,汗旗之下,恢复了勇气的突厥兵展开阵列,分出两千骑兵左右遥遥围困。
无论唐军向哪个方向,都能始终保持着松散的围困,直到最后发动总攻,这也是突厥最常用的作战方式……虽然因为粮草不济,攻打顾集镇日久,导致人困马乏,战力下降,甚至箭支都不够用,但毕竟八倍于敌,足以击溃这千余唐军。
颉利可汗有着充足的信心,虽然大溃,但实力犹在,而且并未败。
但一想起那个青年郡王,颉利可汗就恨得牙根痒痒,自从登上汗位之后,还没有过如此狼狈的时刻……甚至于整个阿史那一族崛起百年来,都没有过这么丢脸的时刻。
张仲坚多年驻军边塞,与胡人打了太多的交道,苏定方也来了代州半年,出战数次,一眼就看穿突厥在打什么主意,张开双翼,这是想将自己一口吞下啊。
“稍稍后退,汇合后军,召集宜阳县公、定远郡公。”张仲坚第一时间如此建议。
面对七八千的敌军,仅仅只有千余兵力的唐军,应该尽快后撤,与后面的张宝相、薛万彻汇合,联络左右两路的刘世让、张公瑾,合兵进击,方为稳妥。
张仲坚补充道:“斥候早已出发,宜阳县公、定远郡公应该已经得报。”
一旁的苏定方默然无语,视线扫过左右两侧的突厥骑兵,在他看来,后退还是进军都可以,但如果后退,颉利可汗就能从容聚集兵力了……远处还有大大小小的突厥骑兵队伍向这边赶来。
即使汇合兵力,也未必能败敌了。
李善深吸了口气,并未开口,不知道何时已经起风,他的眼睛只盯着远处那面正在飘扬的汗旗。
安静的时间似乎只有一瞬,下一刻,李善两腿一夹,平端马槊,已然冲出阵中。
原野上一片大哗,众目睽睽之下,李善单骑出阵,持槊冲锋。
整个战场似乎陷入寂静,时间似乎已经凝固,只有那匹神骏的高头大马正在飞驰。
苏定方暴喝一声,手中马槊高举,趋马直冲,身后的王君昊、李楷等人无不神色振奋,万军从中,斩将夺旗,此为丈夫之举。
“唐军将校都如此?”颉利可汗冷笑两声,距离不算太远也不算太近,还看不清来者到底是谁。
但不管是谁,分兵左右两侧之后,自己还有三四千兵力,仅仅千余骑兵就像破阵?
要知道现在汗旗已立,大军必然不会像之前顾集镇一般溃散!
但身边狼狈的阿史那·社尔突然用力咬了咬嘴唇,“大汗,是邯郸,是李怀仁!”
这厮是真的不怕死啊!
这厮真的是个疯子啊!
如果说之前陷入阵中,死里求活,但刚刚脱险,却还要单骑冲阵,如何不是个疯子!
颉利可汗咽了口唾沫,他发现唐军冲锋的方向正是冲着自己来的……不,他情不自禁的转头看了眼汗旗,这是第二面备用的汗旗了,旗杆是一根长长的树干赶制而成的。
看王君昊已经加速赶上和李善平行,苏定方略略松了口气,打量了下距离,高呼道:“弩!”
唐骑齐齐举弩,数百支弩箭冲天而起,将正准备往左右两侧移动避开唐军正面冲击的突厥兵射翻了一片。
顺风而行,李善只听见耳边呼啸的风声越来越响,双目赤红的他只盯着那面汗旗,顾集镇八日,死伤超过了九成,自己之前所率三百亲卫加上朱韦后来所率,同计七八百人。
其中有朱家沟村民,有河东难民,有跟着自己从山东而返的士卒,有从军中脱身来投的勇士,还有苏定方当年带来的……
死了多少人?
李善并不清楚,也不愿意去算,但他知道死了很多人。
跟自己最早的朱八丢了条胳膊,曾被自己救了一命的朱石头在最后冲阵路上落马不知生死,自己甚至不知道朱十六什么时候战死的……
当年护送自己离开冀州的范老三战死在城头,起窑洞打制红砖的谭五、谭六兄弟双双中箭身亡……
还有多少人活着?
还有什么人已经死了?
就连被代县势族送来充当亲卫的那批人也死了大半,李善清晰的记得,就在今日,身边亲